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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

過。

他說:“要是你夜裡感到害怕,或者難眠,你就點起盞燈,我會化作燈光,回來看你,陪著你的。”

何容琛緊緊地望著他,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那我信了……你不要食言啊。”

“不會的。君子信諾。”

梳完頭後他收回手,袖中的幽蘭香氣撲鼻。在最後時刻的溫馨靜謐裡,這香氣勾起了她深埋於心底多年的疑問:“你當初,為何對我那樣好?初入宮……就對我照顧。”

越是在宮裡待久了,就越發明白當年真情的可貴。

“你那時只是個青澀小姑娘。言之鑿鑿,說不信蒼天神佛,只信自己。”他莞爾,“我第一眼看到你,不知怎的,便想起了死去的家妹。又料到了你日後不會好過,莫名的替你憂心。”

何容琛搖了搖頭:“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一室安靜。

窗外不知何時,徐徐飄起了雪花,飄落到他的肩頭。

那是延祚三年的雪。清冷,又溫暖。

“那你還記得,你在東宮時,有一日救了顧奉儀麼?”

記得啊。那時先帝求學回京不過兩年,他深愛的人在宮外,便常常聽顧奉儀彈曲,那是江南名曲《長相思》,以緬懷他年少的思念。

韋晴嵐妒忌顧奉儀,卻沒想到嫉恨錯了人,先帝從來沒愛過她們後宮任何一個女子。娶她們也不過是出於政治原因罷了。

“我自幼遭逢家變,見慣了世態炎涼。”宋逸修微微一笑,眼中光華流轉:“看到你硬撐著挨罰時,忽然覺得,這宮裡似乎也不是那麼虛偽。我甚至記得,那時都入夜了,月光落在你身上,周圍一片漆黑,你卻像在亮著似的。”

心中飄浮了多少年的落葉,終於歸入了根裡。何容琛釋懷了,眼中流淌過笑意。“那皇權害你至此,你恨麼?”

“……恨的吧。可誰又不是被害的呢。”

他沒有撣去肩頭的雪花,任由它們被溫暖融化。認真想了想,“有時候我問自己,我恨帝王家麼?——也會想要報復,想讓他們痛苦,初時才存了扶持你的念頭,你和他們都不一樣。”

何容琛嘆著氣地笑笑:“你想叫我生分了你,你走後我不至於太難受麼?”

她真聰明。宋逸修露出一點點無奈的寵溺。

“我雖恨,但宋家家訓……我終不能為了一己私仇,置天下於不顧。大概,先帝也是明白這點,才放心用我,不在意我罪臣之後的身份。”

宋氏家訓,深刻入宋家每個子弟心中。

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無道,以身殉道。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

何容琛知道的,這家訓傳承了數百年。窮不失義,達不離道。

而他,也是以此託付於她——他深懷家仇也放不下的,骨子裡的抱負。

她向他點頭。你放心吧。

他看懂了,遂眉目舒展,唇畔還帶了淡淡笑意。

“說起家訓……”宋逸修望了一眼窗外落雪,它們像是水開成的花,在寒徹天空漂浮無依,終於歸落溫暖大地。他微微有些出神,輕聲道:“我想家了。”

年幼入宮,歷三十載,臨終前總算可以說一句——

我想家了。

可是,家,早已覆亡,只在很遙遠的童年回憶中了。

何容琛心中一陣抽疼,她也想家了。

可入宮後,面對權力誘惑的詭譎,再未敢想這個溫暖的詞。它成了遙不可及的奢談,極樂天國的聖地。

“家沒了。”她心中忽的一鬆,溫柔道:“就一起想想我們自己的家。”

他笑了,很高興:“好。”

他輕車熟路,去內室拿來了皮影:“我快走了,想再陪你做一場夢。”

想把所有好的,都盡所能給她。

他將皮影放在她手中,有些疲累地坐下來。其實坐著彷彿也撐不住了,就躺在她懷裡。

他們溫暖地相依,殿外是紛飛的落雪,殿內上演著天底下最美的夢。

“於是那兩個相愛的人就下凡了,誰叫這天庭規矩太嚴,這世道慾壑難填,這蒼天絕情無眼。”

“來到人間後,他們化為書生和小娘子,一道隱居。”

他溫潤的聲音,在空寂的室內徐徐迴盪,應著窗外的落雪,越來越輕。

“月照孤舟,蕩去了錦繡山河……尋到一處村落……”

而她的聲音帶著纏綿的嚮往。“那是延綿如十里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