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袁天綱說是這個女子保住了他最後一絲心脈,她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也許吧,他相信了。潛意識裡感覺這個女子確是為了自己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唯一的一顆天香豆蔻,伏威給了你,再也沒有了。”當時袁天綱這麼說,“所幸她並未死絕,我每隔三月便用一次‘懸靈草’幫她續命,可再活三年。”
“那怎樣才能完全醫好她呢?”
“再用一粒天香。”
他又告訴他,天香豆蔻是一種形似芭蕉白花異香的植物,世間製成藥丸的僅有三枚,再過兩年就逢天香開花之日,不若上興隆山直取。
“我算過,你若願意去摘,雖小有波折,但終能得到。”袁天綱言辭肯定。
燭影模糊了少女的臉。把她治好,也算了了一樁心願。他想。
袁天綱突然拍拍他的肩:“聽說你到江南去了?”
闞陵點點頭。
袁天綱帶絲探究地:“有什麼印象嗎?”
他搖頭。袁天綱一笑,開始收拾銀針:“別怪我又要老調重彈:過去的,不記得了也好。以後,你會慢慢擁有新的記憶。”
額角突地一痛,他習慣性的揉一揉。銳痛很快就過去了,袁天綱甚至都未察覺。
“袁先生,闞將軍。”石梯上傳來一個女聲。
“阿朱啊,”袁天綱招手:“今天我就不上去了,代我問候伏威一聲。”
“好的。”阿朱微笑,看著老頭自另一道門隱逸而去,又對闞陵道:“總管有請。”
阿朱帶他到的,是離杜宅十里以外的一座小山。
這座山不高,不過樹木成蔭,蓊蓊鬱鬱。人一下子就到了頂。
杜伏威正臨風俯瞰,見他到來,笑一笑。
闞陵走上前:“一般人都喜歡去芙蓉園,你卻極愛到這遠離塵囂的青山野嶺裡來轉轉。”
“那麼多人擁到同一個地方,太擠。”伏威指指他上來的那條小徑:“你看,足跡微茫,來路依稀,去路卻又如此未知而渺渺,唯有群山亙古綿延……只可惜這兒不是江南,不然,劃一只小船,邀一二知己,在船中剝菱煮芡,小酌達旦,不亦樂乎?”
“棹歌泛舟,看四周蒼翠的山色滴入杯底,是江南特色。”闞陵聽得入耳,彷彿自己曾在某處,看到一隻船悠悠滑過,心情卻沾上離傷——甩甩頭,他從懷中掏出一把象牙篦子:“這是輔公祏臨終前說要帶給你的。”
伏威垂眸接過:“可有遺言?”
浮生既與故人似,命短亦應似故人。
“……沒有。”
“髻鬟如鴉一萬重……我的父親,去世得早,母親在生完麗質後也過世了。麗質三歲時,頭髮已經長得與身體一般高,她喜歡讓我給她梳頭,我卻忙於家族和軍務,難得照看她,倒是公祏,常常與我來往,一來二去,反而跟麗質熟了。”他坐到一塊青石上,拾幾根乾枝,堆在一起,慢慢說著。闞陵默默聽著。
“麗質及笄那日,我跟公祏正好苦勝一仗,急急往回趕,到家時已經晚了,所有賓客都已散去,麗質一個人守在府門前,眼睛鼻子通紅。她心情不好,我安慰幾句後也火了,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了她一耳光。麗質當場哭得驚天動地,竟將最愛的一頭長髮給絞了下來,公祏頭回跟我爭吵,也就在那時,我知曉了他的心意。”
“既然如此,他為何還要背叛你?”
伏威繼續說下去:“後來我平息了怒氣,叫麗質把頭髮攏攏,及笄之日弄成這樣不吉利……麗質卻跟我拗起來,死活不依。公祏耐心勸她,終於叫婢女拿來一隻篦子,把她剪得又短又亂的頭髮給梳好了,當時我就笑著說:公祏,你給我這寵壞了的妹妹梳一輩子頭得了。公祏說:好。”
“這就是那把梳子?”
他點頭:“我與公祏彼此心知肚明,也期盼麗質早點開竅。可是,麗質大是大了,也漸漸懂些男女之別,卻離公祏越來越遠。我初時還道是女兒家心態作祟,不以為意,豈知有一天麗質突然跑來告訴我,說她已經跟公祏說過了,她永遠也不會嫁給他,叫他不要等了。”
“……”
嚓,一簇小火苗跳躍在集起的樹枝堆上。伏威收回火折,從袖中取出兩封摺紙,放在火上。
“這是——”
“公祏偽造的書信跟密令。”他的語調平常,如事不關己:“他先摹仿我的筆跡寫了封信給王雄誕,責備王將軍有貳心。可憐雄誕是良將卻非政客,因其忠誠,收到信後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