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感到氣餒。特斯蒂格朝後靠去,眺望窗外,眼光越過普拉茨廣場,瞧著湖裡的天鵝。文森特憑他的經驗知道,要不是他先開口這種沉默將會永遠繼續下去。
“你看究竟有進步嗎,特斯蒂格先生?”他問。“你看我的布拉邦特速寫比博里納日的好一點吧?”
“是的,”特斯蒂格回答,眼睛從窗外的風景轉過來。“有一點。但是並不好。有些是完全錯誤的。就是這樣,我不能信口開河。我想你最好再臨摹一個時期。你不必急於創作。你必須較好地掌握一些基本功,然後再寫生。”
“我想來海牙學習。你認為這個想法好嗎,先生產
特斯蒂格不想對文森特承擔任何責任。他認為整個事情顯得荒誕不經。
“海牙是個好地方,”他說,“我們有良好的美術館和許多青年藝術家。不過,它是不是比安特衛普、巴黎或布魯塞爾更好,我可不敢說。”
文森特告辭,還沒有完全垂頭喪氣。特斯蒂格看到了某些進步,他是全荷蘭最有批評眼光的人。至少他沒有止步不前。他知道他的寫生還不是那應該有的模樣兒,但是他相信,只要長時期地努力畫下去,結果一定會好起來的。
海牙也許是全歐最乾淨最優美的城市。它具有真正的荷蘭風貌:簡單、樸素和美麗。清淨的街道兩分排著鮮花盛開的樹木,房屋是用經過精心挑揀的勻整的磚砌成,屋前帶一個收拾得可愛的小花園,園中玫瑰和天竺葵吐豔。沒有貧民窟、棚戶區或有礙觀瞻的地方,城內的一切都保持著荷蘭的有效率的刻苦精神。
許多年前,海牙以翔作為它的正式標誌。從那時以來,城市人口大幅度地增長。
文森特直等到第二天才去尤爾布門街一百九十八號莫夫家拜訪莫夫。莫夫的岳母是威廉·卡本特斯的閨女、安娜·科妮莉妞的妹妹,由於親戚的關係,文森特受到熱情的款待。
莫夫身強力壯,肩膀傾斜但寬闊,前胸很大。他的頭顱就象特斯蒂格和幾·高家族的大多數人一樣,與五官比較起來,在外貌上是更為重要的因素。一雙目光炯炯的眼睛,多少有點感傷的神情;一根筆挺的高鼻,從眉毛處毫不傾斜地直落而下,天庭飽滿;兩耳子伏;淡灰色的鬍鬚遮掩著他的完美的卵形臉龐。他的頭髮分路開在極右邊,一綹濃髮技在頭蓋上,覆在額前。
莫夫精力充沛,但他決不濫用他的精力。他在作畫感到疲憊的時候,堅持不停,精疲力盡的時候,再多畫幾筆,到那時候,他就會恢復體力,就能繼續畫下去。
“葉特不在家,文森特,”莫夫說。“我們到工作室去,好嗎?我想,在那兒我們會感到更舒服點。”
“是呀,走吧。”他急切地想看看工作室。
莫夫領他出去,到花園裡的寬大的木築工作室去。門就在住屋旁不遠,但也有一段路。
花園四周圍著籬笆,使莫夫的工作完全受不到外界的干擾。
文森特一踏進工作室,一股菸草、老菸斗和清漆的香味撲鼻而來。工作室很大,厚厚的德文特地毯上到處立著有畫的畫架。牆上掛滿了習作;一個角落裡放著一張古色古香的桌子,桌前鋪著一塊小的波斯地毯。北牆一半是窗。書籍到處亂扔,凡是可利用的平面上,都可找到畫具。儘管工作室充實而有生氣,文森特仍能感覺到莫夫性格上的雜亂無章的特點,這種雜亂統治了這個地方。
家族間寒暄問好只佔據了幾秒鐘的時間,他們立刻轉入了兩個人都十分關切的、世界上的唯一話題。莫夫有一陣子一直迴避別的畫家(他始終認為一個人能畫,也能談論畫,但他自己卻不能夠),一心想著他的新計劃——一幅色調低沉的、景物模糊的暮景。他沒有限文森特討論這幅作品,而只是滔滔不絕地自顧自講。
莫夫太太回來了,堅留文森特吃晚飯。在愉快的晚飯後,他坐在火爐前跟孩子們聊天,一面在想,如果他也能有一個自己的小家庭,一個愛他和相信他的妻子,孩子們圍著他,用父親這個簡單的稱呼來宣佈他是皇帝和上帝,那該多好呀。難道這幸福的一天,永遠不會來臨嗎?
不多一會兒,兩人又回到了工作室,不停地往菸斗裡塞菸草。文森特拿出他臨摹的作品。莫夫以職業畫家的敏銳眼光,迅速地看了一遍。
“作為練習來說,畫得不壞,”他說,“不過有什麼重要性呢?”
“重要性?我不……。
“你只是在臨摹,文森特,象個小學生一樣,而真正的創造卻早已經由別人做到了。”
“我想臨摹也許能使我增長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