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誠義搖了搖頭道:“無妨,還是迎接大宗師之事要緊。”
接著就是一段漫長的等候過程。
先到的是探聽差事,這也就是衙門裡打前站的。這幾個人先到社學裡,先指指點點了一番,不和規矩,礙眼的地方一律整改,又佈置了鄉人接官迎接的順序,然後又去看中午席面,定下上席、平席、水席的座次。
之後再派鄉人去前面路上伺候,預備上半路吃喝的茶水,糕點。張總甲也是點頭哈腰的一一照辦。
最後探聽差事似乎是撈到了張總甲給的門包,滿臉春風地走了,但對於林延潮而言又是一段等待的過程。林誠義沒有講課,只是坐著,學生們也不能看書,就是這樣啥也不能做的乾等著。
枯燥的等待令下面同窗們也是不由腹誹起來,實在是令他們等得太長。
遲遲到了快晌午的時候,滿頭大汗的張總甲快步奔進講堂對林誠義道:“快,快,大宗師的一行快到村口了,你們趕緊準備!”
林誠義聽了當下,不敢怠慢,整了整頭上的巾冠,捋了捋身上的文士衫,而學童們則也是相互整理好衣裳。臨了這一刻,林延潮見的張豪遠,張歸賀以下,同學們也是有些緊張。
林誠義領著學童們走到社學大門前,按照事先定好的位序迎候。
林延潮遙遙望向村口那大大的進士牌坊,眾學童們都是望眼欲穿,然後遠遠的就聽得鳴鑼的聲音。
然後鄉里就雞飛狗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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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討厭的縣令
咚!咚!咚!
一連連鳴鑼十一下。
林延潮心知這萬惡的封建社會,等級分明。這鳴鑼開道,也是高低之分,七品縣官若是下鄉,鑼響七聲,但若是五品知府下鄉,就響九聲。而省撫一級的官吏下鄉,則響鑼十一下。
我的天,不是說提學使只與知府平級嗎?怎麼也能響鑼十一下,莫非看人家是省裡來的。就算一省提學,且權力很大,不受撫院節制,你也不能這樣。
待看到兩面銜牌上寫著“提刑按察使司副使”,“提督福建學道”,林延潮這才恍然。
提學道隸屬於按察司,督學要在裡面掛銜。按察司裡,按察司使是正三品,按察司副使是正四品,按察司僉事是正五品。如果督學官銜只是按察司僉事,那隻能按五品知府的規格,但如果是正四品的按察司副使,按官場上就高不就低的原則,就按省撫級級官員接待了。
算是長了見識了,林延潮有那麼點沾沾自喜。
穿著皂衣的衙役拿著腰刀,跟在手舉迴避、肅靜、銜牌贊導喝道前行,此外還有快手,聽事,長隨不知多少,後面一色青罩軟轎,浩浩蕩蕩地朝村子裡進來。
合鄉村民都出迎在村口,跪道避轎。
轎子到了社學大門前停下後,一名國字臉,官威極重的官員走出轎子,目光懾然掃過眾學童一眼。
眾人噤聲,大氣也不敢喘。林延潮卻沒幾分恭敬,上輩子自己作為小嘍囉,也算是見慣了領導,新聞聯播裡連聖上都見過,幾個四五品官還真震不到自己。林延潮仔細打量對方心道,此人就是學政?不過此人官威甚重,一看就決事果斷之人,怎麼會是清貴的提學官。
但見此人走到後一頂轎子前,然後走到一頂青色油布轎子前,掀簾道嗡嗡地道:“提學大人,襄敏公故里已是到了。”‘原來是誤會了。‘林延潮暗道自己不懂官場規矩,如督學這樣大員下鄉,不僅要耆老相迎,此外還須由一名地方官員相陪。
半響,一黑緞官靴邁出轎外,然後一位四十多歲,繡白鷳補子的官袍的官員,徐徐邁出轎子。林延潮正要仔細看,但見一名衙役眼瞪了過來。林延潮只能將頭低下。
說完一旁一人道:“提學大人有令,下鄉所為親民,大小規矩一切從簡。”
規矩從簡,就不必行那些繁文縟節。眾學童們終於可以不必低著脖子,可以將腦袋抬起來了。
林延潮重新抬起頭來,但見兩名官員,猶如後世領導下鄉視察般,左右上下,前呼後擁,除了鄉老,士紳,還有衙門自己隨員,書辦,師爺等一大幫人,連張總甲那般在洪塘鄉一手遮天的人物,都只能站著捱了個邊。
就這群星捧月的架勢,說不出的威風,難怪是人人都愛當官了。一旁衙役不再瞪眼,林延潮也是放眼隨意打量,居首的胡提學自是十分好認,若非一身官袍加身,此人倒似一名普通飽學之士,說是教學先生也有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