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他記得少年時常見傅懋安望天興嘆,隱有愁容。
傅懋安總是說,他一生最遺憾兩件事,一是未能擺脫家族羈絆躍馬從戎。第二件,他卻不肯說。
如今梁錦棠終於明白,彼時傅懋安已察覺各大世家欲與太史門切割的意圖,遺憾自己身為青陽傅氏家主,不能拋家舍業去挽狂瀾於既倒。
所以他對那個被自己送到太史門的二女兒,既愧疚,又仰望。
因為傅攸寧,走在一條傅懋安一生嚮往卻始終不能踏上的路。
那路雖艱險,雖辛苦,可對傅懋安來說,那才是東都世家們最初的風骨。那是他,至死都可望不可及的磊落無憾。
“你大概覺著,既東都老世家想與太史門切割,倒不如就在你手中主動斷個乾淨。”梁錦棠端起桌案上已經微涼的茶盞,清淺的笑意不帶喜樂,在鮫珠的微光下顯得冷靜自持。
“荀韶宜以為,你將帶領太史門更上層樓,可你真正的目的,是帶領太史門新生。”
若他所料不錯,太史門到了齊廣雲手中,首先將會面臨一次不著痕跡的清洗。第一步,便是架空代表東都老世家話語權的長老們。
第二步,是荀韶宜,是太史隱。
梁錦棠自不知齊廣雲與太史門的恩怨,可他已察覺,齊廣雲真正的計劃,與荀韶宜的期望,是有出入的。
“我想,這些絕不是傅攸寧說給你聽的。她根本懵懵懂懂,我甚至懷疑,她始終並非當真清楚我說的是什麼,”齊廣雲微怔片刻,旋即卸下了偽裝,含笑靠向椅背,懶懶的,“跟聰明人說話,就是不費勁。”
“春日裡,傅夫人忽然請傅靖遙關切她的婚事,是你做的手腳吧?”梁錦棠冷哼一聲。
“對,那時她周圍出了個早晚會惹事的傢伙,我為防萬一,就想借用她的婚事,將她撤出帝京;再不濟,至少撤出光祿府。”
“作為她的師門聯絡人,我從不願她為師門去以命相搏,只望她好生活著。”既被梁錦棠猜到,齊廣雲也不想再瞞。
“只是我沒料到,傅夫人會求到傅靖遙跟前去,”齊廣雲回想此事,仍對自己的失算搖頭苦笑表示遺憾,“後我轉念一想,叫傅靖遙插手也不錯,不然以傅攸寧那執拗的性子,輕易未必肯撤。不過,我預想中最合適的人選,並不是你。”
齊廣雲當然知道,師父太史隱早就想將梁錦棠收入麾下,只是一直不得其門而入。可梁錦棠太過引人注目,完全是齊廣雲目前最想避開的那類人。
梁錦棠冷眼瞥他,不屑輕笑:“合適不合適,你說了不算。從今後,收起你那莫名其妙的家長心態。”
那是他的姑娘,他自個兒知道心疼。
“家長?”齊廣雲忽然心有慼慼焉地點頭,嘿嘿笑,“別說,你看人還真準。”在他眼中,傅攸寧始終是當年那個明明自家都吃不飽飯,卻還是會將食物分給他大半的傻孩子。
那個總覺得齊廣雲對師門更有用,所以拿自己墊著齊廣雲活下去,也覺是划算買賣的傻孩子。
“少亂佔便宜。以我目測,你挨不過我三掌,”梁錦棠冷冷甩他個白眼,不想再看他那滿臉慈祥的笑意,“你先前說,你那時急於將她撤出帝京,是因她身邊出了個隨時會惹事的?”
既荀韶宜已代替師門拍板,無論齊廣雲想不想接受,至少在他全面接掌太史門之前,他是不能拒絕梁錦棠加入了。
話說到這裡,齊廣雲索性順勢談點正經的。
“我先問你,今日她隨你過來,是鄒敬案查到什麼了,對嗎?”
梁錦棠蹙眉,對他的不答反問顯然有些不快,於是故意也不答反問:“史官鄒敬,是太史門的人?”
“……不是,”這一回合,齊廣雲投子認負。他可不想同梁錦棠就這樣問來問去地鬼打牆,“他是南史堂的人。”
梁錦棠只知當下私家記史門派並不只獨太史門一家,卻尚無機會了解更多。
“南史堂?”
“是另一個私家記史門派。若追溯淵源,與太史門出現的時間相差不遠。太史門最初是以東都老世家為核心自發組成,而南史堂,就幾乎純是一群蘭臺史官。”
齊廣雲耐心極好,娓娓道來。
蘭臺史官歸屬朝廷管轄,算是端皇糧的。可正因如此,許多史實反而不會允許記下。
蘭臺史官中有人表面服從,偷偷反抗,便有了“南史堂”。官史不讓記的,南史堂便偷偷記。
不過,東都老世家那群人見慣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