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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部分

金蓮嫂嫂於萬一,何其謬也?”

他直起身子,向著高強道:“師兄,論起愛慕金蓮嫂嫂之情,你不及武松;但論起知寒知熱,知道金蓮嫂嫂所思所念,武松萬萬不能及你。今日除了你我兄弟名份,師兄與金蓮嫂嫂之間再無障念,便可長相廝守,金蓮嫂嫂半生悽苦,還望師兄能善待於她,給她一個好歸宿,武松沒齒不忘師兄大德!”說著,又是一個頭磕了下去。

高強嘴巴張得好大,舌頭都快找不到下門牙了:“什,什麼?你倆說了半天小話,鬧了半天是在訣別,要把金蓮託付給我了?”他腦袋有點昏,有點亂,一手緊緊抓住武松的手,一手捂著腦門,閉上眼睛理了會頭緒,睜開眼睛時,雙眼已是明亮如昔:

“師弟,我先問你,你苦戀金蓮至今,心中如何想法?”

武松又是一笑,笑容如春風過水麵,點點漣漪散開:“師兄,你這句話,適才我也問過金蓮嫂嫂了,你道她如何說法?”他一面說,一面目光轉向那邊正在給嬰兒餵奶的金蓮,語聲越發溫柔起來:“男女情愛,出於至誠,至美至真,不過,卻也是這世上最為孱弱的事物。”心機計算,會染汙了它;權勢門第,會扭曲了它;誤會嫉妒,會摧折了它;溺愛放縱,會腐壞了它;”輕輕嘆了嘆,武松續道:“波折坎坷,會疲累了它。”

“師兄,我武松平生唯一所愛,便是金蓮嫂嫂。怎奈天意弄人,她卻偏偏是我的嫂嫂。我武松越不過這一關,看似出於禮教名節,實則乃是恐懼,恐懼我與她之間的至情至愛,能否經得起這萬鈞重擔的摧折?直至方才,被師兄當頭一棒之後,武松卻才忽覺本心,經歷了這許多磨折劫難之後,當初那一點真情,還能剩下多少?此後縱能相聚,又拿什麼來相守?”

“今日之武松,譬如已經死過一次了,往日的許多執念,都已不放在心上。師兄,我與金蓮嫂嫂之情,可待追憶,卻無從再追,如今她所需要的,是能夠有一個安靜的地方,讓她渡過下半生,看著自己的孩兒成長。師兄,這一些東西,你能給她,我給不了。是以,萬望師兄成全!”

高強扶著武松,感慨萬幹,不曉得說什麼才好。從來所看的各種文藝作品中,總是王子公主歷經磨難終於團聚,相敬如賓直至白髮幹古,卻沒有一個人想過,男女之間的情感,有多少能真正做到經霜更豔,遇雪猶清?情出於心,心在風塵中會變老,在計算中會變硬,在殺戮中會變冷,歷經了這許多之後,一顆心已經不是當初的心了,這一份情還會是原來的情嗎?千辛萬苦尋回了她,可是真的就代表尋回了當初的情嗎?

“賢弟,然則你我兄弟之情……”

武松又笑了,這笑容卻是高強所熟悉的,那個義氣深重的男兒武松:“師兄,你卻著相了!兄弟相交,貴乎心中之義,豈在於朝參暮拜,在於盟單名貼?我心中有兄長在,雖千山萬水之外,也與兄長是一體;我心中若沒有兄長,即便是日日飲宴,盟兄師弟叫的親熱無比,終究是形同路人而已。一日為兄,終身為父,師兄更有何疑?”

一番話說的高強眼淚又要掉下來,想要說些什麼,只是喉間被哽住了,欲語還休,雙手用力拍著武松的肩膀,用力用力地拍,憋了半天也只說出三個字來:“……好兄弟……”

一隻大手按在高強的肩頭,不用看也知道,必是魯智深了。耳旁響起那一貫粗豪丹正的嗓門來:“莫要學小兒女作態,男兒行於當世,風吹不折,刀砍不斷,只需守著心中的一條正道走下去,管那許多作甚?”

這隻手拍了拍高強:“高強徒兒,你我師徒一場,如今緣止於此,我自開革了你出門,無需壞了你兄弟的義氣。我佛曾說,一點心處便是佛,你今後成就無限,為師雖然不才,也不要沾你的光,這便去了!”

高強大悲,眼淚撲歃歃流下來,一手抱著魯智深的腿,一手抓著武松的手,用盡了力氣不肯放,雖然明知魯智深是出於好意,想讓他少些江湖上的羈絆,得以展翅翱翔,但是人生苦短,世界多繁,有這樣的良師益友,能讓你走正路,讓你感到人間的光明和溫暖,又怎麼能捨得放手?

魯智深晃了兩下腳,掙不開,一時焦躁起來,起腳將高強踢了個跟頭,怒道:“你這劣徒,罵你師弟便是振振有辭,臨到自己身上,還不是一些兒也看不開,放不下?為師這等身份,莫非還要象你師弟這般說那些話兒麼?灑家須說不出口!”

眼見魯智深意甚堅決,高強情知無可挽回,只得擦了擦眼淚,爬起來給魯智深磕了九個頭,魯智深坦然而受;接著又和武松對面磕了三個頭,都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