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灑狂放?但他的內心竟仍舊是如此的純淨,只是錯手殺了一個好人,便能讓他至今耿耿於懷,甚至隱居在寶珠寺之中數年之久。
“師父,當日打死了石寶,原是出於不意,無心之失,直恁地放不下?”
魯智深不理,又喝了一口酒,忽地道:“徒兒,你昔時曾說,夢中得知灑家那四句偈語,此事甚是靈異。只是那四句之中,遇林而起,大約應在林賢弟和徒兒身上,遇山而富,灑家在桃花山劫了周通那廝,二龍山又作了主持好生快活,這也應了;然則遇州而遷,遇江而止,便當如何?灑家原先只道是,這遇江而止,倒敢應在那梁山宋江身上,不想前日武松徒兒回來,竟說宋江已經死了,灑家這卻有些糊塗了。”說到這裡,那一雙環眼瞪的溜圓,一瞬不瞬地望著高強。
高強心裡發毛,心說你老大不是這麼厲害,連宋江死得和我有關都能猜出來吧?不過看情況,你老人家多半沒有告訴武松,否則這兄弟肯定是披刀砍我沒有二話了。當下一臉無辜:“師父,師爺爺的偈語高深莫測,徒兒只是聽了,也不解其中奧秘。若是不應時,只是因果未到罷。”
魯智深哼了哼,又不說話了。高強看了看角落裡的武松金蓮,湊近魯智深面前小聲道:“師父,今日這事,你說如何了局?”
他本是問武松和金蓮是否會走到一起,魯智深從頭到尾目睹了這倆人的相見經過,又分別和倆人長期相處過,以他的心性,當最有發言權。哪知魯智深嘿嘿一笑,笑容極其古怪:“如何了局?武松歷經滄桑,這遭多管是有個了斷了,只你這劣徒,往後的路還有地走了!”
高強一愣,正在咂摸著這話裡的意思,那邊金蓮忽然起身走了過來,向高強道:“衙內,二叔有話要與你說。”說罷,又走到一邊,背過身去,好似是在給嬰兒餵奶。
高強向武松走過去,走了兩步,卻覺得眼中的武松好似有些不同,卻又說不出來什麼地方怪異。待走到近前,盤坐到武松身前時,細細一看,立時吃了一驚:月光之下,武松的髮髻中銀光閃動,不過片刻之間,武松竟已兩鬢斑白!
“這,這是中了衰老詛咒還是怎麼回事……”高強手指著武松的鬢角,張大了嘴巴還沒說出話來,武松卻先將頭磕了下去:“師兄在上,受小弟一拜。”
高強趕緊扶起來,也顧不得問他的頭髮了,責道:“兄弟,你我本是一體,何須拘禮?你心中煎熬。愚兄便也是一般,只是痛惜你一向艱難,幾曾怪罪過你什麼。又何須謝罪?”
武松抬起頭來,微微笑了笑:“師兄高義,救了小弟的性命,又指點下明路來給小弟走,免了小弟在江湖漂泊,走錯了路。如今想起來,小弟這條性命,一半出於父母生養,亡兄養育,一半卻也是師父和師兄的恩澤,高義隆情,怎一個謝字說得?”
“言重了,言重了……”高強訕訕地,武松受了這許多苦。既可以說是命裡該有的劫難,卻也與他高強息息相關,所謂造化弄人,大概也就是這麼一回事吧?不過武松現在的語氣平靜深沉,叫人聽著心裡又有些怪異。
武松搖了搖頭,兩邊鬢角在月光下越發銀亮起來,續道:“在二龍山得知師兄和她之事後,武松如狂如痴,不知如何,曾問師父借慧劍以斬情絲。師父卻對我說,慧劍斬的孽緣,卻斬不得情絲。問我可知道自己心中所繫的,究竟是孽緣還是情絲。小弟當時迷惘,哪裡答的出?今日哭了這一場。心頭好似去了一塊大石頭,靈臺竟覺得清明瞭許多。”
說到這裡,武松又向高強磕了一個頭。卻不起來,道:“師兄。小弟今有一事相求,萬望師兄允可。”
“你說,你說,起來說話,我答應你就是。”高強趕緊伸手去拉,卻拉不動,武松竟似在地上生了根一般。
“自今以後,小弟與師兄再無兄弟名份,伏請師兄能善待金蓮嫂嫂和我那小侄兒,倘若能再生下孩兒,求師兄許他過繼到武家名下,以繼承香火。”
武松說的平靜,高強卻大吃一驚,怎麼說了半天,還是繞到這條路上?“你……我……她……哎呀!”連用了幾個人稱代詞,還是難以決定什麼人稱適合說話,就想回頭去叫援兵。
武松一把扯住,微笑道:“師兄勿驚,此時之武松,已非昔日之武松也!適才師兄罵我,徒有勇名,卻無勇者心,真如晨鐘暮鼓,驚醒迷途中人,想想金蓮嫂嫂這一路行來,其艱難困窘之處,與武松差何遠也?武松雖苦,只是所戀非人而已,既有長兄之愛,又有師父和師兄地卵翼,後來到了梁山,也有一班兄弟,竟不思上天待武松如此之厚,反苛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