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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遠是她的朋友,但她從來不會很快很容易地交上個朋友。她也曾胡亂想過要辦一個緬因州的教員合格證——緬因和紐約可以互相換證,所需要的,只是填幾張表格。然後她就可以去找羅克堡中校的總監,把名字掛在學校的名單上。這個主意其實很荒唐,她用兜裡的計算器算了一陣,還是放棄了:汽油費和僱人看孩子們的費用就會耗盡她每天掙的二十八美元。

我已經變成了小說中幸福的美國家庭主婦了,去年冬天的一天晚上,她一邊沮喪地想著,一邊看著凍雨漸漸瀝瀝地打在走廊的外重窗上。可以坐在家裡,喂泰德吃他喜歡的法蘭西香腸,小豆子,或烘烤乳酪三明治,還有坎貝爾場,這就是一頓午餐了;可以從《當世界旋轉》裡的莉薩,或《年輕和躁動的一群》裡的邁克身上,感受一下自己的生活;還可以時不時地在《財富之輪》的樂聲中,傻乎乎地跳上一段爵士舞;她可以去看瓊尼·威爾尼,瓊尼有一個和泰德同歲的女兒,但這個女人總是讓她覺得不舒服,她比多娜大三歲,重十磅,她說丈夫喜歡她這樣。瓊尼對他們在羅克堡的生活感到很滿足。

但一點點地,像有某種骯髒的東西順著管道向上湧。她開始為生活中的一點瑣事對維克大聲叫嚷,對一些大事又試圖去理想化,實際上它們不但很難確認,而且更難清晰地表述出來。諸如失落、恐懼和衰老;諸如孤獨和害怕孤獨;諸如從收音機裡聽到一支歌,讓你想起中學的生活,無緣無故地突然大哭起來;還會嫉妒維克,因為他的生活是每天奮鬥著建立一些什麼東西,他像一個遊俠騎上,盾牌上印刻著家族的紋章;而她的生活,只是遠遠地躲在後面,每天接送泰德,在他煩躁的時候把他逗樂,傾聽他的斥責,給他安排正餐和小吃。這只是峽谷底下的一種生活,太多的只是在等待和傾聽。

她一直在想,泰德大些後,事情會逐漸變得好一些。然而最近她發現事情並不是這樣,這讓她感到壓抑和恐懼。

過去一年中,泰德每週有三個上午要離開家,去傑克和吉爾幼兒園。

今年夏天,又每週五個下午去夏令營。他離開後,屋子裡有一種駭人的空蕩,門道傾斜地延伸出去,張著大嘴,而泰德不在裡面;樓梯空蕩蕩的,而秦德不在那裡拾級而上,或像原來午睡前那樣在那兒坐著,穿著他的睡衣睡褲,一本正經地看著一本圖畫書。

門是嘴,樓梯是喉,空蕩蕩的房間都是陷講。

所以她不斷地擦洗本無需擦洗的地板,所以她看肥皂劇,她會想起斯蒂夫·坎普,她曾微微地挑逗他。那時是去年的秋季,他開著一輛弗吉尼亞牌照的貨車進了小鎮,辦起不大的傢俱剝皮和修整業務。她有時會發現自己坐在電視機前,不知道要幹什麼,因為她一直會想起他的一身健康的棕褐色肌膚映襯在雪白的網球衫裡的樣子,會想起他動得快的時候屁股抽動的樣子。最後,今天,她終於做了一些事。

她感覺腸胃扭結起來,就跑向衛生間。她的手緊貼著嘴,眼睛瞪出來,目光呆滯。她吐了,很勉強.卻又像要把一切的一切都吐乾淨。看著面前勝乎乎的一灘,她一聲呻吟,又吐了起來。

她覺得胃好些了(但腿在顫抖,有所得就有所失地她從衛生間的鏡子裡看到了自己。熒光燈下,她的臉是一幅冷硬,令人不敢恭維的浮雕,面板慘白,眼睛下掛著一道紅圈,頭髮緊貼著顱骨,形成一個頭盔——她老了以後的形象。

最可怕的,是她現在就看見了這一切。如果斯蒂夫·坎普在這裡,她想,只要他接著她,吻她,告訴她不要再害怕,她就會聽任他和她做愛……時間會是個神話,死亡是個夢,夜色多美好。

一種聲音從她身上發了出來,一種尖厲的抽泣,那絕不會是從她的胸中產生的,那是一個瘋女人發出的聲音。

她低下頭,痛哭起來。

沙綠蒂·坎伯坐在和丈夫喬共用的一張雙人床上,向下看營手中的東西。她剛從商店回來,就是那家多娜·特倫頓常光顧的商店。她的手腳和麵頰麻木、冰涼,好像她剛和喬在外面來了很長時間的雪地汽車。但明天就是七月一日了,雪地汽車正整潔地停放在後車棚裡,防水帆布也早已收了起來。

不可能,肯定有什麼地方出錯了。

但是沒有什麼錯,她已經檢查了好幾次,沒有什麼錯。

畢竟,這總要發生在什麼人身上,不是嗎?

是的,當然是,發生在什麼人身上,但在她身上?

她可以聽見喬在車庫裡重重地敲打著什麼,那是一種高高的鐘一般的聲音,一路撞進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