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就是當時的禮單:
一班 近支王公世爵,載濤領銜;
二班 蒙古王公、活佛喇嘛,那彥圖領銜;
三班 內廷司員、師傅及南書房翰林,陳寶琛領銜;
四班 前清官吏在民國有職務者,志琦領銜;
五班 前清遺臣,郭曾炘領銜;
六班 外賓,莊士敦領銜。
那天我穿的是藍花絲葛長袍,黑緞馬褂,王公大臣和各地遺老們也是這種裝束。除了這點以外,儀節上就和在宮裡的區別不大了。明黃色、辮子、三跪九叩交織成的氣氛,使我不禁傷感萬分,愁腸百結。儀式完畢之後,在某種衝動之下,我在院子裡對這五六百人發表了一個即席演說。這個演說在當時的上海報紙上刊載過,並不全對,但這一段是大致不差的:
餘今年二十歲,年紀甚輕,不足言壽,況現在被難之時,寄人籬下,
更有何心做壽,但你們遠道而來,餘深願乘此機會,與爾等一見,更願乘
此機會,與爾等一談。照世界大勢,皇帝之不能存在,餘亦深知,決不願
冒此危險。平日深居大內,無異囚犯,諸多不能自由,尤非餘所樂為。餘
早有出洋求學之心,所以平日專心研究英文,原為出洋之預備,只以其中
牽掣太多,是以急切不能實行。至優待條件存在與否,在餘視之,無關輕
重,不過此事在餘自動取消則可,在他人強迫則不可。優待條件系雙方所
締結,無異國際之條約,斷不能一方面下令可以更改。此次馮玉祥派兵入
宮,過於強迫,未免不近人情,此事如好好商量,並不難辦到。餘之不願
擁此虛名,出於至誠,蓄之久矣,若脅之兵威,餘心中實感不快。即為民
國計,此等野蠻舉動,亦大失國家之體面,失國家之信用,況逐餘出官,
另有作用,餘雖不必明言,大約爾等亦必知之。餘此時系一極無勢力之人,
馮玉祥以如此手段施之於餘,勝之不武,況出官時所受威脅情形,無異凌
辱,一言難盡。逐餘出宮,猶可說也,何以歷代祖宗所遺之衣物器具文字,
一概扣留,甚至日用所需飯碗茶盅及廚房器具,亦不許拿出,此亦為儲存
古物平?此亦可值金錢乎?此等舉動,恐施之盜賊罪國,未必如此苛刻。
在彼一方面,言丁巴復辟為破壞優待條件,須知丁巳年餘方十二歲,有無
自動復辟之能力,姑不具論,但自優待條件成立以來,所謂歲費,曾使時
付過一次否?王公世爵俸銀,曾照條件支給否?八旗生計,曾照條件辦理
否?破壞之責,首先民國,今舍此不言,專藉口於丁巳之復辟,未免太不
公允!餘今日並非發牢騷,不過心中抑鬱,不能不借此機會宣洩,好在將
有國民會議發現,如人心尚有一線光明,想必有公平之處置,餘惟有靜以
俟之。餘尚有一言鄭重宣告,有人建議勸餘運動外交,出為干涉,餘至死
不從,餘決不能假借外人勢力干涉中國內政。
在我做生日的前後,許多報紙上出現了抨擊我這夥人的輿論,反映了社會上多數人的義憤。這種義憤無疑是被我的投靠日人,被小朝廷在當局的姑息和外人的包庇下的囂張舉動刺激出來的。這時“清室善後委員會”在清查宮內財物時發現了一些材料,如袁世凱做皇帝時寫在優待條件上的親筆跋語,內務府抵押、變賣、外運古物的文據等等,公佈了出來,於是輿論大譁。當然最引人憤慨的,還是小朝廷和日本人的關係以及遺老們發起的要求恢復優待條件的運動(在我過生日的時候,報上刊登的已有十五個省三百餘人十三起聯名呈請)。為了對付小朝廷,北京出現了一個叫“反對優待清室大同盟”的團體,展開了針鋒相對的活動。這些社會義憤在報紙上表現出的有“別館珍聞”的諷刺小品,也有嚴肅激昂的正面指責;有對我的善意忠告,也有對日本使館和民國當局的警告式的文字。今天看來,哪怕我從這些文章中接受一條意見,也不會把我的前半生弄成那樣。記得有幾篇是揭發日本人的陰謀的,現在我把它找出來了。這是一份登在《京報》上的“新聞編譯社”的訊息,其中有一段說到日本人對我的打算,它和後來發生的事情竟是那麼吻合,簡直令我十分驚訝:
其極大黑幕,為專養之以俟某省之有何變故,某國即以強力護送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