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是不打緊,只是你如此下去不是辦法——”
我抬起頭,看著爹,而心中隱約有某種預感。
“咳——咳——”這是爹難以啟齒時的慣有訊號。
“有什麼話,您直說吧!”我說著。
爹撫了撫下巴,一會兒才開口:“雪丫頭,經過這些事,天津恐怕不適合你再待下去,所以我想——我想——”
“好。”我不等爹說完,便口氣堅定地答應了,“是哪裡?北平、南京還是杭州?”
爹對我的乾脆倒愣住了,“這——這——全是為你好,省得往後要三天兩頭被人上門盤查,其實爹也捨不得你,不過就三、四年罷!先到外地念個書避個風頭。”
“爹,我知道您的苦心,反正我也心灰意冷了,如果能離開一陣子或許好些。”我想安撫爹的憂慮。
“丫頭 你真是長大了。”爹憐惜地摸著我的頭。
“爹,您還沒告訴我要去哪兒呢!”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上海,我已差人替你報名上海藝術學院。”
“為什麼是上海?”我非常不解。
“因為老爹不能任你孤單一人流落在外啊!上海有我幾十年的老朋友,把你託付給他,我比較放心,過幾天他兒子柳書巖會到天津來辦事,你就稍微收拾下行李,順道同他一起到上海去,人家可是上海藝術學院的高材生喔!”
看爹的表情,八九不離十地又想把遠道而來的柳書巖列入我季雪凝的擇婿名單裡,不過,這一回我會特別小心,絕不讓俞善謙的遺憾再次重演。
擇我所愛、勇敢去愛,不能有半點模糊不清的猶疑。
第三章
初抵上海,一份難以言喻的興奮油然升起,我清楚地接收到一波屬於季雪凝的頻率在沉寂個把月後,再次地開始跳動了起來。
好久好久,我失卻慣有的瀟灑,好久好久,我忘了該有的豁達,在天津的那段日子裡,我扛著我扛不起的心事煩惱,經歷著我從未經歷過的人世滄桑,而今,往日的種種難堪,一轉身間卻變得如此渺遠,任我毫不費力地將它暫擱一邊,只因為換個時空,換種心情,彷彿是買好票,入了座,就全心全意等著一出好戲上演般的饒富興味。
只不過,戲中的男主角絕不是把我從天津帶來上海的柳書巖,他不是條件不好,相反的,光是他的人品談吐就是難得一見的俊逸斯文,要說他是上海美男子,我季雪凝也舉雙手附和,更何況柳家是上海饒富盛名的綢布莊,是任何人都想高攀的門戶人家。
但是,柳書巖和季雪凝只會有朋友的交情。沒有任何理由,只是直覺,這在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便清楚肯定了。
“季雪凝——”遠遠地,我就看見柳書巖揮著手向我這兒跑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我有些訝異。
“恰巧猜對了——”他還有些喘,說,“聽你說過,想看看黃浦江畔的落日餘暉,怎麼樣?美不勝吧!”
“嗯——”我應了句,又若有所思地望向那起伏的浪濤說:“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我從來都不是吟詩作對的材料,但或許此時此刻,此番情境挑動了我的內心,讓我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往事,想起了天津。
“想家是吧!”柳書巖收起笑容,一副體貼人的表情。
來到上海已有整整兩個星期了,除了柳家人熱切的款待之外,柳書巖更是殷勤地打理著我的一切事宜,包括上海藝術學院的招生考試準備,包括熟悉上海市的名勝與大街。對他的評價,除了豎起大拇指外,就是不折不扣的君子頭銜。
書巖的細心令我驚奇,書巖的溫柔令我動容,我再粗心也不難感受到他所投射出的波動,只是,我總會在輕鬆笑語間劃出這條友誼的界線,不過,他的體貼依然未變,而我,也只能適度地接受他界線之內的關心。
“你不是到學校去了嗎?怎麼有空來?”我不想讓自己的脆弱被人發覺,趕忙地轉個話題。
“來報喜呀!”他似乎想起什麼般興奮,說:“季雪凝——恭喜你正式成為上海藝術學院的一分子。”
“真的?!我真的給蒙上了?!”我高興得幾乎跳起來,隨後又一想,說:“胡說——你騙我的吧!榜單不是明天才公佈的嗎?尋我開心也不是這樣。”
“哈哈哈——”他倒是樂得很,說:“想不到你季雪凝也有妄自菲薄的時候——”
“我是不想跌得慘,所以不敢期望太高。”我說。
“那這下子,你可得嚐嚐高處不勝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