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個女孩伸手搶過去:“好哇金土,這麼有用的東西也不早點貢獻出來。”
“喂!早說了不許叫外號,叫我大名!”比起搶走手機,洪鑫垚更緊張自己的名字。還好是文化館,這種部門跟洪家八杆子打不著,否則哪有一二把手不認得他洪四少的?其實他這半年氣質大變,又穿著校服,即使熟人迎面撞上,也未必認得出來。
年輕人都喜歡新鮮玩意,立刻將洪鑫垚圍住:“快,快告訴我們怎麼用!”
“我這個也能拍照,拍人還行,書上的字就不行了。”
“呀,方老師您看,真的好清楚!連下面註釋的小字都一個不差。”
方思慎接過去看看:“是挺清楚,那就先借洪鑫垚同學的手機用用。”
於是師生都圍坐在乒乓球檯四周,人手一本縣誌,一邊看一邊討論。三位老師負責回答問題,發現重要內容便用手機拍照儲存。馬主任本是當初編者骨幹,是這文化館裡真正有文化的實力人士,回答時總能把話題延伸開去,風俗人情、典故傳說,講得大是引人入勝。
年輕人耐心有限,查一陣文獻,便都放下書本,湊到馬老師跟前聽故事去了。
方思慎把十幾本縣誌摞到自己面前,逐一翻閱,偶爾分神留意馬主任的龍門陣裡有無真正具備價值的資訊。
“這個給你。”
面前突然出現了那隻閃亮的寬屏超薄手機。
“喏,這樣,這樣,然後摁這個。”洪鑫垚給他演示用法,口氣硬梆梆的,“會了嗎?”
“會了。”方思慎抬頭微笑,“謝謝。”
洪大少轉身聽故事去了。
身為一名河津人,這兩天的所見所聞令他倍覺羞愧。洪大少做老大做習慣了,隨著距離故鄉越來越近,地頭蛇意識也不斷上升,誰知竟然插不上半句嘴。那些地點、人物、知識、傳聞,就在他土生土長的環境裡,十幾年來居然未曾留意過。他從來不知道,自小生活的家鄉,竟有如此陌生、神秘、深邃的一面。
“馬老師,我們昨天下午去了禹門古渡,方老師說書上記載遺址石碑應該在這邊,怎麼給搬到橋那頭去了?”一個學生問。
“是啊是啊,橋那頭還有人賣票呢!我們在橋上碰見幾個對面上來的,說是什麼‘禹門古渡龍門峽聯票’,一個人八十塊!聽說這邊根本不要錢,後悔死啦!”
馬主任苦笑:“同學們真細心。那遺址石碑啊,十年前確實是在橋這邊,屬於河津。共和50年,對岸韓城向中央申請文化遺產保護專案,建設國家一級文化旅遊名城,批文一下來,就把這塊碑給挪到橋那頭去了。”
“啊!這……怎麼可以?”
有學生憤憤不平道:“那河津怎麼不也申請一個?一個門的兩邊,大家都一樣嘛。”
馬主任被學生們的話觸動心事,長嘆一口氣:“我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啊,同學們。韓城硬把太史公籍貫說成他們的,打出‘太史公故里’的口號,年年大張旗鼓地搞祭祀,辦儀式。太史公明明就是我們河津人,生於此地,葬在此地,還有無數後裔世世代代居鄉守土,即使黃河氾濫也不肯遷走,怎麼就成了他們的了?我們文化館這幾個人,去州府找了好幾趟。上面指示說中央既然已經下了批文,叫我們服從大局,不要瞎折騰,唉!”
方思慎忽問:“馬主任,太史公故里和‘服從大局’有什麼關係?”
“想必你們都知道,河津歷來盛產烏金,三十年前又發現了大量的軟銀,十年前經濟總產值就排在了晉州第一位。對岸韓城雖然只隔了一條黃河,這些年卻一直窮得很,經濟始終沒什麼起色。就那龍門大橋,說是溝通兩地,可全是我們出錢建的哪!最近這些年,文化旅遊突然熱起來,他們居然動起這歪腦筋,硬把太史公給搬河對岸去了!上頭為了均衡經濟發展,任憑他們以訛傳訛,誤導大眾,唉!”
馬主任沉痛總結:“我們河津為了顧全大局,做出了重大犧牲啊!”
一個女孩恍然大悟:“啊,怪不得我總覺得衣服發黑,原來是烏金粉!”
其他學生被她提醒,也把袖口亮出來,黑乎乎一圈。
“才一天,就髒成這樣了,我本來還打算穿到回家再洗呢!”
國一高的日常校服,是以純白為主鑲嵌藏青條紋的運動套裝,大方素雅,缺點則顯而易見,太容易髒。初來乍到時以為空氣灰暗是天氣不好,現在都明白了,那是從周圍礦區飄來的烏金粉。
“這個……讓同學們受苦了。”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