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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部分

用中國儒家學說轄制部隊訓教官兵方面的大將。如若拋開政治立場和歧偏之見,胡璉向部隊所灌輸的中華、民族意識,所宣示的國家、正統觀念,所倡導的忠、勇、信、仁傳統武德,所褒獎的砥志、崇德、殉道、死節精神,無甚不好,也無甚不對。胡璉明白一支軍隊不能沒有抱負和信仰,他懂得搬運中國傳統哲學和思想精粹作維繫軍心昂揚士氣的基石。在金門從軍,我學到很多。

下午,胡璉來到某陣地視察。

與幾位營級軍官交談片刻,步出地堡坑道口,發現側後二百米處,有一小廟宇,有三三兩兩士兵進出。他信步走過去。

廟為關帝廟。正面一尊關公塑像,丹鳳虎視,美髯添威,身旁豎一柄木製青龍偃月刀,幽光肅然。左方兩側較小之武將泥塑為關平周倉。香爐內插滿供香,煙縷嫋嫋。胡璉仰視良久,問:士兵們常來進香?

一營級軍官答:是的。打仗拜祭關帝是閩南一帶風俗,士兵們祈求武聖庇佑。

你們軍官也來嗎?胡璉又問。

營級軍官們面面相覷,閃爍支吾,形同預設。

有人給胡璉遞來一束點燃的香。胡璉不接,說:歷史上堪稱軍人楷模典範的人物很多,對部隊,要注意多宣揚岳飛、文天祥、史可法。

言畢,轉身出門。

胡璉讀史,注重“以史為鑑,匡正謬弊,歸本人心。”他對關羽和岳飛的評說是典型的例子。臺灣民間把關公奉為神聖,血食不衰。胡璉認為民風大悖,歷史上的關羽,甚至連“將”都不夠格,其獲得中國“武聖”之稱謂,“使中國歷史上之偉大軍人,備受委屈”,而真正夠得上大將軍之智、信、仁、勇、嚴五德者,唯有岳飛。嶽武穆精忠報國、文韜武略、冠絕百代,尊為武聖,誰曰不宜?他一針見血地指出:“清人在其統治過程中,唯恐‘岳飛型’之軍人,起而仇清,故以關羽右之,非榮關羽乃仇岳飛也。”晚年,他更大聲呼籲:政府檢討,乃其時矣,民間亦應毅然更正,未可再以訛傳訛。胡璉一番宏論的現實意義明確強烈:臺灣處於“繼絕世、興滅國”之非常時期,通俗話本中關公的“義”充其量僅能維繫民間人際,過分褒揚有害無益;唯有在政府的宣揚倡導之下,全社會都來尊崇岳飛的“精忠報國”,方能實現“安邦復國。”

鄭儀兄說:讓全社會都樹立起牢固的“精忠報國”意識,這主張絕對沒有錯。但胡璉大概不會想到,有一個青年人,正因為接受了他太多的正統教育而煩惱而痛苦呢。

金門對臺灣而言,是一個很特殊的地方,在這裡,可以看到蘊含了五千年輝煌歷史蘊藏著偉大力量的中國大陸。我常常坐在海灘,凝望彼岸那長無際涯的海岸線,陷入了難以自拔的矛盾怪圈——我從小以至到金門接受的教育都告訴我,作入的第一要義是要報效自己的祖國和民族,而我面對的現實是,必須去反對和抵抗自己的祖國和民族;我愈是努力地去“精忠報國”,就愈是要走向願望的反面,落下與祖國為敵的罪名。

實際上,困惑臺灣幾十年最大的難題就是國家認同的理念問題。“精忠報國”誰都會說,但要具體問:你是忠於主權涵蓋整個中國的“中國”呢?還是忠於僅僅管轄臺澎金馬的“中華民國”?你是忠於版圖合為一體實現了統一的中國呢?還是忠於與祖國母體徹底絕裂的“臺灣共和國”?若問我,多年來包括胡璉所給予的正統教育只能令我回答:我不可能無條件地忠於偏安一隅的小朝廷,我必須永恆地忠於民族血脈殷殷傳承的大中國。

傍晚,胡璉巡視到某前沿團部。看到一對門聯:

生為國民黨黨員

死為國民黨黨魂

橫批:

忠以盡節

連連頷首。心中高興,吩咐取筆墨紙硯來,“我也送你們一對門聯”:

不但坐而言

更要起而行

橫批:

貴在實踐

投筆,對左右道:縱覽人生,往往言易行難,言敏行拙。現強敵當面,進犯在即,我們的信仰、主義、理想、目標早已明確,戰勝退敵之關鍵唯在行動,誠望諸位信守誓言,自覺實踐,經受考驗。人生若此,金門可以無虞。

胡璉嘗對部下說起:回顧往昔,作事雖難免誤謬,聊可以自慰者,唯信守誓言,實踐初衷,問心無愧。並舉三例:

民國三十七年,12兵團被困雙堆集,形勢危殆。胡某毅然機降陣地,誓與兵團共存亡,此可謂“忠不避險”。

翌年1月, 胡某療傷上海,接華中剿總最高長官白祟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