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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無用處,就像那裝在盒裡的火柴。他需要別人,就像需要火柴盒上的摩擦面,以便把他內在的才華、心底的熱情和放縱的感情,燃起烈烈火光。

他沮喪地在空蕩蕩的前廳裡踱來踱去,時而心不在焉地翻翻報紙,時而又到音樂室去,在鋼琴上彈一曲華爾茲,不過他的手老也彈不出正確的旋律來。接著,他煩躁地坐下,凝視著窗外。夜幕正徐徐下垂,灰色的霧靄像蒸氣一樣從松林中升騰起來。就這樣,他心煩意亂、百無聊賴地消磨了一個小時,隨後走進了餐廳。

餐廳裡只有幾張桌子坐了人,他飛快地瞥了一眼。毫無所獲!沒有一張熟悉的面孔,只有那邊的一位教練——是他在賽馬場上認識的——漫不經心地向他回了個禮,還有一張面孔,是在環城路①上見過的,此外,什麼也沒有了。沒有一個女人,沒有一次哪怕是短暫的豔遇的機緣。他本來就沮喪的情緒更加不堪忍受了。他是這樣一種年輕人,他們天生的漂亮的臉蛋常常使他們獲得成功,他們總是隨時準備著去迎接一次新的邂逅,一次新的經歷,他們迫不及待地憧憬那未知的豔遇,任何意外都不會使他們感到吃驚,因為他們早就把一切都預料到了,他們的眼睛不會放過任何動情亂性的徵兆,因為他們遇到每個女人,第一瞥目光就是從情慾上打量的,不管她是朋友的妻子,還是開啟房門向他走去的旅店侍女。如果你用一種不屑一顧的鄙視態度,把這些人稱做是追獵女人的能手,那麼你不知道,你在無意中用的這個字眼,恰好包含了這號人在尋找獵物時的逼真情態。因為在他們身上確實集中了狩獵者各種強烈的本能:偵察探尋之態、興奮激動之情以及心靈的兇殘冷酷。像獵人守在埋伏的地點一樣,他們也總是時刻準備著,並且一心想要追蹤風流韻事的軌跡,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他們始終充滿激情,但不是戀人那種高尚的激情,而是賭徒那種冷酷的、算計的、危險的激情。他們當中有一些冥頑不化的人,僅僅是為了等待豔情的機緣,不僅把青年時期,甚至把整個一生變成了沒有止境的冒險遊戲。對他們來說,每一天都被分解成了幾百次的感官享樂——擦肩而過的一瞥、一個瞬息即逝的微笑、對坐時輕輕擦到的膝頭,而每一年也被分解為幾百個這樣的日子。感官享樂對他們來說,就是永遠潺潺流動、富於滋養與充滿刺激的生活的源泉。

①維也納市中心一條繁華的大街。

這位狩獵人馬上就看清了,這裡沒有一個可供玩弄的對手。宛如一個賭徒,手裡拿著牌,滿懷信心地坐在鋪有綠呢的桌旁,偏偏等不到一個對手。再沒有別種惱怒的事情比這更令人生氣了。男爵要了一份報紙,他愁眉苦臉,目光在字行上緩緩移動著,但思想卻是麻木的,像個醉酒一樣,在這些鉛字上磕磕絆絆。

夥 伴(2)

忽然。他聽見背後衣裙悉率,並有一個稍帶惱怒的聲音:“Mais taistoi done①;埃德加!”

①法文:住嘴!

一個穿著綢衣的女人走過他桌旁,衣服發出輕微的窸窣聲,隨之移去的是高大而豐滿的身影,後面是一個穿一套黑絲絨服裝的面色蒼白的小男孩,他目光好奇地掃了男爵一眼。這兩個人在對面為他們留著的桌旁坐下,那孩子顯然努力使自己的舉止得體,但那雙黑眼睛卻滴溜溜直轉,看去很難規矩下來。這位夫人——年輕時髦,男爵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衣著十分考究、優雅。他非常喜歡她這種型別,這是一個快要進入中年的猶太女人,身材顯得稍為豐滿了些,熱情充沛,但另一方面無疑又相當老練,善於用高雅的傷感神態來隱蔽她的氣質。起初他還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欣賞她那兩道彎彎的、美麗的眉毛,在她那柔嫩的鼻子之上呈一弧形,她的鼻子雖然洩露了她是何種族,但由於造型端正而使她的側面輪廓分明。她的頭髮如同她豐滿的身體上一切女性的東西一樣,長得特別濃密。她對自己的美貌看來很自信,她的美看來已經變得濃豔而誇張了。她輕聲地點了飯菜,並教訓那正在叮叮噹噹玩叉子的男孩——從表面上看,她說話時好像對男爵小心翼翼、偷偷摸摸投過來的目光滿不在乎,而實際上,正是由於他那目不轉睛的眼光才迫使她這樣的拘束和小心。

男爵陰鬱的臉豁然開朗,一如大地復甦似的,眉開眼笑,精神煥發,皺紋平整了,肌肉拉開,身子也挺直了,眼睛裡閃耀著光芒。他同那些需要男人在場才能煥發自己全部力量的女人完全一樣,只有情慾的刺激才能使他身上的能聚合為充沛的力。他憑著獵人般的本能,嗅到了此地有一件獵物。他的目光挑戰似的搜尋她的目光,要與之相遇。相反,她那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