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讓我很不舒服。“所以,我是犯下什麼滔天大罪啦?”羅傑不理會布魯諾語帶鄙夷的激將法,徑自解釋有學生指控他評分不公,而在目前的情況下,布魯諾有可能受到更嚴重的性騷擾指控。
“我這輩子從沒騷擾過任何人。”布魯諾以他那刮擦般的嗓音打岔道,“我個人從來沒有這種需要。”羅傑溫和地插話:“我們也很希望你不會受到這種指控。所以我們才請你來這裡開會。”“是誰威脅要對我作出這種指控?”“布魯諾,請容我先說兩件事……”
羅傑以平靜、公正的語調說,“第一點,本校跟其他某些學院不同,並沒有明文規定教師絕對不可以與學生交往,因此我們有責任採取特別嚴格的保護措施。你可以選擇跟學生交往,但是後果自負。只要學生一提出任何涉及性騷擾的申訴,你就會被視為有罪,我們會二話不說請你捲鋪蓋走路。”“有人檢舉我了嗎?”“不。還沒有。沒有學生提出。但是布魯諾,我要說的第二點是,你有大好前途擺在眼前。你顯然很有教學才華,可以在本校取得終身教職,何必搞砸這一切?”“沒有學生檢舉我性騷擾,但另有別人告密?”“這——這一點你目前不需要煩心。”“那你到底要說什麼,羅傑?”“在這個階段,我想你只要承諾不再繼續走這條你可能已經走上的路,我想應該就夠了。是不是?”羅傑看看我們每一個人。我們點頭,他轉回去面對布魯諾。布魯諾只是咧嘴露出不屑的微笑。“我願意冒被告密的風險。”他誇口回答。儘管我眼睛直盯著桌上的會議記錄,卻仍感覺到他正注視著我。
獨角人 第5章(3)
“我可以走了嗎?”他問。羅傑嘆氣。“可以了。但請你記住。本委員會負有某些職責,而我們對這些職責都很認真看待。”布魯諾站起來。“我會記住的。”房門關上,一陣沉默。“就這樣了。”羅傑靜靜說道,“希娜,你會跟你學生談一下吧?”“我會盡力而為,羅傑。”希娜疲憊地回答。連她似乎都對布魯諾的態度感到煩擾不安。
幾分鐘後,我與伊蓮並肩穿過校園。下午天氣回暖,出了太陽,在遠方傳來的車聲喧囂之外,還可以聽見融化的雪水潺潺流進排水溝的聲響。有一段時間我們沉默走著——我感覺到這段沉默對她而言是充滿激情的。“我差點想放棄你了。”她終於說,聲音沉厚。“對不起。”我沒試著解釋為什麼先前沒跟她聯絡。“哦,不,我才該說對不起。我想我只是……太興奮了。”“那很好。我希望你覺得興奮。”“哦……謝謝你這麼說。”“你想做什麼?”我問。“我想做飯給你吃。這就是我想做的。”“我正希望你會這麼說。”“我的花菜餡餅可是很有名的哦。”“我已經開始流口水了。”“你哦!”她笑著說,把她家地址塗寫在小紙片上,然後我們含情脈脈對望一眼,分道揚鑣。她就住在前一站的火車站附近,因此晚餐前我若回曼哈頓反而浪費時間。
我有兩小時要打發,回辦公室途中順便開信箱,拿到一個系所使用的信封,裡面是安珀請我幫她看的那篇文字。我遲疑地把那篇東西放在書桌上讀起來,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專心,只想著它的作者——無論何時,只要安珀在場,總是似乎能夠鮮明無比地懸浮在我意識深層的舞臺上,也總是給我帶來某種憂慮感。我立刻捕捉到遙遠過去的一絲痕跡:一聲微弱的迴音,就像敲鑼之後嫋嫋迴盪的、幾乎聽不見的最後一聲迴響。有時候我覺得,心智——至少是我自己的心智——並非如我們喜歡想像的那樣有無限的空間,反而是相當基本的器官,對於體驗到的種種事物只有非常有限的類別,只憑極為粗淺的相似點就把各異其趣的種種現象歸作一類。
所以,有時候你會意識到自己根本沒真正分清楚過。比方說,你出生的那個城鎮裡某個養狗的鄰居,跟你後來移居的那個城鎮裡某個養貓的鄰居,兩人都只被歸類為“養寵物的鄰居”。當你意識到原先被你聯結在一起的人或物其實毫無關係時,總是會有點震驚。以安珀這個例子而言,我意識到我先前把她的形象跟我青少年時期的一個人物混在一起:艾蜜莉·洛伊,我繼父的女兒。不是因為她們兩個長得像。艾蜜莉一頭濃密的栗色捲髮,身材嬌小,光滑的臉龐角度分明,神情專注;安珀則手長腳長,身材細瘦得甚至有點笨拙難看,長著雀斑,一頭紅金色短髮,事實上看起來有點像長頸鹿的幼仔。但這兩人在我心中激起的感覺是一樣的:那是一種非常強烈的慾望(我必須承認安珀對我造成的影響確實達到慾望的程度),與其說是想佔有新事物,不如說是想重新拾回某種被人奪走的、重要珍貴的東西。另外,她們也都讓我覺得自己面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