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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一方面當年翻譯的作品本來不多,另外一方面如何評價“現代派”文藝的問題尚未浮出水面,即使在幾年以後,圍繞“現代派”文藝的論戰仍然是一場惡戰。我們對西方文化的認識所知甚少,在中文系的課堂上,以及課餘閱讀中,我們最熟悉的還是歐洲批判現實主義的作品,而浪漫主義也仍然被分為積極的和消極的。蘇聯文學的“解凍”歷史,在八十年代以後才被用來和我們的新時期進行類比。。 最好的txt下載網

書裡書外(5)

令我感慨的是,在八十年代後期,當我以老師的身份講述“*”前的這些作品時,坐在下面的學生基本毫無興趣。這些被禁的書早已開放多年,但是當人們獲得了閱讀的自由之後,這些書中的一大部分基本沒有讀者,許多作者的名字也已經從人們的口頭和書面中消失。只有當我們把其中的一些文字作為文學史論述的一部分時,才會有所提及。這就是文學經典篩選和傳播的一個過程。被讀者遺忘,被書寫者忽略,自然和被禁不一樣,但無論如何,當我們今天面對與這些文字相關的歷史或者與歷史相關的這些文字時,我們不能不說自己十分尷尬。一九九三年讀這份《書目》時,我在筆記本上記下了我思考的三個問題:關於文學的常識是如何丟失的?失去了思想文化資源的知識分子怎麼能夠獲得思想的權利?在這樣的背景下成長起來的作家、批評家又怎麼能夠成為大家翹首以盼的大師?這三個問題仍然縈繞在我心中。在論述新時期文學史時,我無法迴避這份《書目》在我筆下的牽引。

我們這代人差不多是在複製語言中成長的,六、七十年代的文學話語一直到八十年代仍然對我們有強大的影響。當代文學史課上,我們讀的散文還是以“楊朔們”為主,而這類文體在六、七十年代是普遍的,話語背後的意識形態因素也是我們的思想背景。我找到了自己大一時的一篇稿子,像小小說,又像散文,發在一九八三年的校刊上。我自己看了,感到彆扭,難以卒讀。但這篇稿子,倒也有一定的“代表性”,今天的寫作就是從這樣的字裡行間出來的:

記得兒時幾個小朋友一起玩,比誰的爺爺好時,我總是尖著嗓門壓過他們:“我爺爺最好,我爺爺是擺渡的。”稚氣的童聲裡滿泛著自豪感:沒有我的爺爺,你們的爺爺過得了河嗎?那時,我還不知道在一些人的心中,職業有高低貴賤之分。家鄉的風俗喜歡以物代名,爺爺給我取名叫“船兒”。而我也實在愛畫船。一次圖畫課,老師在黑板上畫了一支鋼筆,叫我們學著畫。我想為什麼不畫點別的。於是,我畫了一隻船和一個自以為很像的擺渡人。老師理所當然地批評了我一通。可我想爺爺肯定喜歡,我要給他看。果然,爺爺看後不僅誇我,還讓貼在河邊小屋的牆上。

爺爺的渡口在村前。那條河很寬,架橋有困難,不得不靠擺渡船。媳婦回孃家,小夥子相親,都要乘爺爺的船。逢到趕集,渡口變成了運貨場:雞鴨鵝,釘耙、鋤頭、大鍬樣樣有。深夜,對岸也常常傳來過路人的呼聲:“過河噢——”餘音還沒有在夜空中散盡,爺爺解開了渡船的繩子:“來了——”

聽一位過河的老奶奶說,爺爺的答聲有京腔。我不熟悉京腔,但喜歡聽,而且學著爺爺的腔兒叫:“來了——”尾聲拉得很長,惹得爺爺大笑。

夏夜,天幕上繡滿星星。連河裡都有。爺爺一點竹篙,船便渡到河中心。河風也沒有蚊蟲叮咬,爺爺開始講故事。他的故事真多!我猜準是打這兒過河的人講給爺爺聽的。爺爺指著天空這乳白色的光帶告訴我,那是銀河。哦,天上也有河。河東是織女,河西是牛郎,七月初七鵲橋會。我真不明白,天河上擺渡的哪兒去了?要是有個擺渡的該多好!聽我一問,爺爺說:“好,好,好。長大了讓你擺渡去。” 電子書 分享網站

書裡書外(6)

讓我擺渡,那好,我可不使木船,我要開輪渡——夢裡就是這樣的。

一次,我問爺爺:“一天有多少人過河?”

“你數吧,船上有多少雙腳印就有多少人過河。”

“那全世界有多少條船?”

“有多少條河就有多少條船。”

爺爺給的是未知數。我曾夢見自己造了一隻輪船,自己駕駛,代替了爺爺的船。爺爺不再風裡來浪裡去。我還要造。造多少?十隻,百隻,千隻……

長大了,我兒時的那個願望越發強烈。考大學時,我填報了兩所學校的船舶專業。

可是,我接到的是一所師範學院錄取通知書。我意識到自己不造船,而是拿粉筆頭。拿著通知書,我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