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這才好容易保住小命。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她正坐在窗邊炕上翻花繩,聽見母親言語,不禁仰起臉來衝她笑。她身下坐著的是杏黃色繡流雲百蝠的褥墊,是母親親手一針一線繡成的,她用了好些年。
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伸過來摸了摸她細軟的頭髮,父親和藹的聲音中滿是笑意:“福禍豈非人力可料?人生在世,唯有恣意而活,方不辜負一世繁華。”
更多細碎的記憶隨之翻滾而上,線繩在她手中不再只是玩具,而是由纖細的銀針引著,緩緩從繃得筆挺的繭綢繡面上鑽出,繡成翠鳥尾羽上的纖毫,陽光順著半開的雕花小窗落在拈針的細白指尖上,少女秀麗絕倫的眉眼時不時從手裡的活計上移開,一旁坐著的少婦手中抱著一個小男孩,容貌與她有三四分的相似,穿一身大紅襖褲,頸戴金鎖,正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說些什麼。
忽而又天氣驟變,風裹著殘雪從視窗撲進堂屋,吹得滿室的白布靈幡沙沙作響。少婦領著一兒一女跪在堂側,一抬頭,滿面的淚痕。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立在堂中,胸脯拍得山響:“一切都交給我們大房去辦,只要有我們梁氏一族一日,就不會讓你們孤兒寡母受欺負。”
他身旁的婦人緊跟著說道:“好好的,誰敢欺負她們?”一邊說著,挑剔的目光卻在穿一身雪白孝衣卻難掩清麗容顏的少婦面上涼涼的掃過,最終落在跪在她身邊的一雙兒女身上,漸漸轉為殷切:“懿姐兒和光哥兒的將來就都交給我們夫妻,定不會委屈了兩個好孩子。也是弟妹命苦,六叔怎的就這樣撒手去了呢……”說罷又拿帕子擦眼睛,堂中哭聲和哀嚎聲響成一片。大把的紙錢灑在銅盆裡燒燃,嗆人的煙氣久久瀰漫著不肯散去。
煙氣繚繞中,一幢恢宏的殿宇緩緩在眼前浮現,皇帝高坐寶位正中,身旁坐著珠光寶氣的四妃,被宮娥采女環繞周圍。寶座前立著四位氣宇軒昂的王爺,個個龍章鳳姿,英姿勃發;立在他們身旁的王妃、良娣、美人則明豔照人,冰冷璀璨的珠輝將她們裝點得凜然不可侵犯。他們都在朝著大殿正中的一名素衣女子身上望去,神情冰冷似鐵,不帶絲毫生氣,彷彿廟中神佛的塑像,俯瞰眾生,高高在上。
“你可知罪?”
皇帝金口一開,只見殿中女子雙膝落地,跪在光可鑑人的青磚之上,輕聲答道:“兒臣何罪之有?”
皇帝的眉頭皺得死緊,不悅的道:“還敢狡辯!”
於是,貴、淑、德、賢四妃同聲應和道:“你還不認罪嗎?”
女子挨次朝四妃望去,大聲道:“我若有罪,你們難道就都無罪嗎?貴妃毒辣,淑妃跋扈,賢妃偽善,你們敢說你們沒有害過人嗎?如此說來,你們就是罪上加罪了。還有,請問賢妃娘娘,您膝下的六皇子真的是您的親生骨肉嗎?”
她這邊一語未了,只見金冠紫袍的瑞王執劍從人群中走出,劍尖直逼那女子的鼻尖,甕聲甕氣的道:“賤婦被賊人所擄,名譽無存,早該以死謝罪!我不去救你就是給你留了臉面,想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保住你的聲譽,誰知你竟然不肯死!好好好,真好!”
他一連說了數個“好”字,擺劍便朝著她的面門刺了過去。忽然間殿中狂風大作,許多聲音鋪天蓋地朝她襲來,冷笑聲和爭吵聲被風裹挾而來:
“女子就該三貞九烈,沒想到她竟然還有臉回來。”
“好個賤婦,心狠害死我的孩兒,活該她有今日!”
“即便是在我們沙羅國,被俘虜的女子也要好好審問一番,看看有無投敵叛逃的嫌疑。”
……
爭論和斥責的聲音越來越大,直至振聾發聵,響徹寰宇,漫天漫地的職責和嘲諷向她襲來,起初各種聲音摻雜在一起,聽不清究竟說得是什麼,而後卻愈發的清晰起來。
一個女聲由低到高,用拔尖到刺耳的語調說道:……蕭郎,事到如今你竟然還這樣惦記她,關心她,你怎能被膚淺的美色所迷惑呢?你別忘了,她現在嫁的人可是你的仇人之一,是他們陷害你受那牢獄之災,你所受的苦都是由他們造成的!你怎麼會忘,你怎能忘呢……”
一個男聲冷冷的道:“魯小姐,這是我的私事,你沒必要過問。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我不想再提,更不想聽旁人提起。”
“你……你簡直是被狐狸精迷了心竅……”
妙懿緩緩睜開了雙目,發覺自己沒在山洞裡,而是躺在一張乾淨的床上。她從枕上側過頭去,只見門口處立著的一男一女正在爭吵,女子言語不饒人,絲毫沒有放過面前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