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小心的抓起了一把鬆軟的白疊,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這正是她要找的東西:棉花很早以前她就知道,這個時代的西域應當是已經有了棉花,之後卻花了好幾百年才推廣到敦煌等地。至於被稱為白疊布的棉布,她在西市裡也曾留心過,卻發現幾乎只是一個傳說,至少她便從未見過實物。如今她終於看到這後世裡最普通不過的東西,也許是找到了一件值得一做的事情……琉璃只覺得手指上的分量沉甸甸的——不對,是的確有些太沉了琉璃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手指略一撥,便發現棉花裡的棉籽數量比想像中的要多上許多,而棉花的棉朵則似乎太小,仔細觀察纖維質量似乎也很可疑,她忍不住抬頭看向店主,“還有沒有更好的白疊?”
店主忙道,“娘子這是哪裡話,這白疊便是最好的了,不信您去別處看看,哪裡還能有這麼鬆軟大朵的。”
琉璃心裡微微一沉,難道此時的棉花品種還未改良過?想了想又問,“您為何不把白疊裡的這些籽去掉?”
店主驚訝的看了她幾眼,笑了起來,“娘子不是西州人吧?這白疊去籽何等費力,若是有那把子氣力去了籽,自然是要拿來紡布的,怎會還拿出來賣?”
也就是說,此時還沒有棉花去籽的裝置?一些模糊的印象浮上心頭,琉璃怔了好一會兒才問,“這白疊如何賣?”
店主笑道,“便宜得緊,這是上等的白疊,八文一斤。拿來給下人做做冬衣冬被是最好不過的。”
裴行儉早已靜靜的看了半晌,聽到此處才開口問道,“這白疊平日裡都是用來做裡絮的?”
琉璃搖了搖頭,沒有去籽的棉花做衣服被子,那得多沉?“我在西市時,曾聽說過西州這邊有白疊布,想來是用來紡布的。”
店主滿臉是笑,“白疊布原是西州才有,比綢緞吸水透汗,又比火麻布柔軟舒適,娘子可要看看?”
從半圓形的門走進去,小小的店鋪裡只放著一張高足案几,上面整齊的疊放著若干匹白疊布,多數是本白色,只有兩匹染成了靛藍,琉璃拿起來看了兩眼,也不知是該歡喜還是該發愁——布料織得極為粗糙,手感只比普通的火麻布略好一點,更別說跟絲綢去比,這樣的東西哪裡能用來做衣服?做抹布倒是差不離。她不抱希望的問了一句,“這白疊布什麼價錢?”
店主看到琉璃的臉色便心知不妙,只能打疊起精神笑道,“這批白疊布織得細密,算是上等的,十五文一尺。”
十五文一尺?琉璃還沒反應過來,小檀已驚呼了一聲,“比絹綢還貴?”
沒錯,十五文一尺,四十尺一匹,也就是要六百錢一匹,比西州的生絹和綢緞都要貴出一大截更別說和長安去比,若加上運費,這樣一匹粗棉布,在長安要賣出定製夾纈的價錢來才不賠本……琉璃不由啞然失笑,難怪她在西市幾個月都沒見過白疊布,瘋子才會運這玩意兒去長安呢裴行儉也驚訝的走上一步,拿起一匹白疊布翻來覆去看了幾眼,皺眉道,“此物為何這般昂貴?西州有多少人種植?可是極難成活?”
店主嘆了口氣,“種的人倒有一些,好活得很,你看外面那生白疊,原是不值錢的,山那邊天氣寒冷,大夥兒多是用白疊來絮被而已,只是紡起來極難,也就是西州城的一些貴人愛用這白疊布來做臉巾和襪子,才有巧手的婦人費心費力的紡將出來,因此都是論尺來賣的。”
琉璃心中盤算,她若記得不錯,一斤棉花至少能紡出半匹多粗布來,但一斤棉花只要八文,半匹粗布卻要三四百文,這其中的差價……她抬起頭來,微笑道,“勞煩裁十尺下來。”
店主原以為這筆生意要泡湯,突然聽見這聲吩咐,不由眉開眼笑,“娘子果然是好眼光,咱們西州人都知道,白疊雖是看著不起眼,論舒適卻是綢緞都比不過的,若是不漿洗,越穿還能越柔軟,娘子多用幾回自然便知道好處。”手上便忙不迭的拿了尺子來量了十尺本色白疊布,仔細的裁下疊好,雙手送到了小檀的手裡。小檀一面給錢,一面稀罕的摸了摸,“倒是厚實得緊。”
琉璃笑而不語,只對裴行儉道,“回去我便給你做幾雙襪子出來,只怕比細麻的要強。”
裴行儉略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琉璃,點頭笑道,“好,你給自己也做兩雙,也好知道這西州的白疊布的好處。”
從白疊店裡出來,琉璃心中有事,一路默默盤算,又隨手買了些日用之物,挑了些上好的細綾,正想轉身回去,裴行儉卻道,“琉璃,前面有家夾纈店”
夾纈店?琉璃抬頭一看,可不,不遠處一家店鋪前的木牌上赫然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