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血脈已遠,並不是正經的長輩,自己身為安家的女兒,去結交一番還說得過去,可裴行儉身為西州長史,便是這一方土地的父母官,以晚輩之禮去拜訪胡商……裴行儉見她呆呆的看著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發什麼呆?待會兒送禮時遞話時記得捎上我。”
他不是開玩笑?琉璃詫異的看向他,“你剛來西州,難道不用處理公務、結交同僚?”
裴行儉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自然不用,如今我最大的事便是陪你。”
琉璃想了想,隱隱明白了幾分,頓時便有些歡喜不起來了,那隻死孔雀又是拉又是嚇的,多半便是不想讓裴行儉插手西州的事務,西州本是麴氏經營了一百多年的根基所在,大唐接手統共也不過十幾年,如今又回到了麴氏手中,而且聽那些官員家眷的談吐,這些西州大族之間竟是盤根錯節……她正想得出神,裴行儉揉了揉她的眉頭,“你難道還信不過我?這些事情都不用你煩心,我自有分寸咱們這些日子便好好的走親訪友、吃喝玩樂,好不好?”
裴行儉的臉上一絲陰雲也沒有,眉梢飛揚著自信,和在西州官員面前那副溫雅謹慎的模樣判若兩人,琉璃看著他,不由笑著點了點頭。
裴行儉便問,“你適才在院子裡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
琉璃思量了片刻,自己也有點困惑,“也沒想什麼,來之前我其實不曾想過這處院落會是什麼模樣,但今日進來一看便覺得親切,哪裡看著都順眼,這屋子裡的佈置說來尋常得很,我卻是越看越喜(炫書…提供下載)歡,也不知是為了……”
一語未了,裴行儉已伸手把她攬在了懷裡,半晌才深深的嘆了口氣,“傻琉璃,你不明白?這是咱們的家,是咱們的第一個家,我也是越看越歡喜”
琉璃恍然微笑起來,是啊這是他們第一處自己買的院子,沒有陰謀的算計,沒有華麗的陷阱,只有乾乾淨淨讓人安心的味道,家的味道她把頭埋在裴行儉的胸口,深深的吸了口氣,任憑他身上那種清爽溫暖的氣息把自己從裡到外的包圍起來,在這個陌生而古怪的地方,有他,還有一個屬於自己的院落,似乎便沒有什麼是值得擔心的了。
屋子裡一片安靜,隱隱能聽到外面街道上水車的叫賣之聲,窗子裡透進的明亮光線裡,細小的飛塵在無聲的飛舞,彷彿在雀躍著見證這一刻的靜好時光。
…… …… ……
曲水坊的南面,便是西州城的唯一的市坊,從南到北的一條主街不過一百多米長,若與西市相比自然是小的可憐。只是走在這條主街上,琉璃卻覺得眼睛耳朵都有些忙不過來:身邊人來人往,有胡商操著一口地道的河洛話招呼客人,也有漢人在用滿口流利的慄特語討價還價;店鋪密密麻麻,一色都是向著街道大開門窗的二層小樓,在捲起厚厚的氈簾下,各色香料綢緞珠寶應有盡有,看去比西市似乎還要花樣繁多一些。
琉璃一眼就看見了一個波斯的翼獅角杯,拿在手裡頓時再也放不下來,沒走幾步,卻又看見了一把羅馬風格的金箔紋像玻璃壺……待她反應過來該買的東西還一樣沒買時,這些沒用的東西早已裝了一照袋,甚至還買了一把埃及風的獸足高腳凳。阿成扛著一堆雜物愁眉苦臉的轉身走了回去。
琉璃心虛的看了跟在後面的裴行儉一樣,卻見他笑吟吟的向自己點了點頭,轉頭又與店裡的掌櫃攀談起來。
小檀輕輕的拉了拉琉璃,“娘子,咱們帶的銀錢已用了一半,要不要婢子回去再拿一些?”
琉璃忙斷然搖頭,她的那二百多金,買了院落下人,又進了兩車的貨物,如今剩的已不算太多——玩物喪志,她怎麼把來市坊最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從傢俱鋪出來,琉璃不敢再亂逛,一路從市坊的南門走到北門,日常衣食住行之物卻集中在這邊。她一樣樣問了過去,發現這裡的布帛價格大約是長安的兩倍,醬、醋價格相當,鹽卻比長安便宜了一半多,另外黍米麵粉等物各有高低差價,瓜果野味則是物美價廉……她自是看得眼花繚亂,裴行儉卻也頗有興致,親手挑了兩樣果酒,又買了一條鹿腿。
一行人正往前走,琉璃眼角一掃,突然看見一家店鋪門口的木筐中放著一堆白色的東西,頓時眼睛一亮,壓了壓心跳,才不急不緩的走了過去。
這家店鋪門面極小,店主是位手腳粗大的中年漢人女子,正百無聊賴的坐在門口出神,看見琉璃過來,目光又落在門口的木筐上,臉上才堆出一個笑容,站了起來,“這位娘子是要看白疊?裡面有紡好的。”
琉璃點點頭,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