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有氤氳冒出。一縷縷,若有似無,連綿不絕。
三老太太素日無事,便喜調香。
這事長房老太太也知道,可今日親眼見著了,卻只覺得滿心厭惡。
坐在桌邊的婦人年不過三十的模樣,烏髮團團,雲鬢高高,膚色白皙無斑。而她自己,卻是保養得再好,也抵擋不住面上日日增生的斑點。她知道,自己老了。
這般想著,長房老太太憤然起身,拋下句“你答應也罷,不答應也好,我今日來不過是知會你一聲”,便要甩袖離去。
卻在抬腳的那一剎,聽到三老太太道:“大嫂急什麼,我又沒說不答應。”
長房老太太麵皮一僵,有些回不過神來。
她側目去看三老太太,卻見她手中捏著條素面無花的雪白帕子,正在輕輕擦拭鼻尖額角,她當下以為這是三老太太怕出了冷汗,心頭一鬆,遂道:“哦?這般說,你是答應了?”
“我答應不答應,不都得答應?”三老太太搖搖頭,嘆了聲,“陳家無用,我亦保不住瑾兒。”
長房老太太禁不住冷笑:“你休要自怨自艾,這事是為老六著想,但凡你有一分真心待他,便該為他打算起來。”
三老太太作柔弱狀,突然垂眸墜起淚來,唬了長房老太太一跳,忍著心中不耐同詫異,走近了去安慰她。
離得近了,鼻間香氣縈繞,揮之不去。
她絞盡腦汁,勸慰了三老太太許久。
等到月上梢頭,香爐中的香丸只留餘味,長房老太太才算是離開了壽安堂。
壽安堂內,三老太太倏忽收了淚,面色冷凝地讓春平趁夜去尋林姨娘來。
春平詫異:“尋林姨娘?”
林姨娘素日安穩,甚少在外走動,向來不起眼。
“你只管去便是。”三老太太看一眼沒了熱氣的金鴨香爐,聲音冷厲。
春平急忙退下。
沒一會,林姨娘便匆匆趕來。
夜已深了,她早早睡下,如今睡眼朦朧,眼下虛浮。
三老太太只瞧一眼,便不滿地道:“怎地成了這幅模樣?”她許久不曾見過謝元茂這個獨守空房多年的妾,記憶中只餘個婀娜身段,此刻見了套在鬆垮春衫下的年輕婦人,卻覺得不似自己記得的那個了。
林姨娘惶恐地跪下,睡意登時全消,小心翼翼地問道:“老太太可是有事吩咐婢妾?”
“春平,將我前幾日備下的香囊取一隻來給林姨娘。”三老太太不理她,兀自吩咐起春平來。等到春平將那隻團花銀球香囊遞到了林姨娘手中,她才正眼望向林姨娘,道:“你年紀也不小了,早晚也該有個兒子傍身才是。只要你這一回將事情辦得漂亮些,我便允你早日誕下兒子,來日消了你的奴籍亦非不可。”
林姨娘倉惶抬頭,滿面不可置信,“還請老太太明示!”
第065章 正室
是夜,壽安堂正房內燈火通明。
直至子時,林姨娘才離開,一襲半舊的春衫隱沒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只是個賤妾,原是沒有資格一人居一個院子的。只是三房人煙稀少,早先謝元茂又不在府裡。三老太太便單獨撥了個院子給她,又安排了幾個婆子丫鬟,故而林姨娘身處的環境倒說得上不錯。只是一個人的心,從來都沒有這麼容易就能被滿足。
待人走後,三老太太才脫衣歇下。然不過兩個時辰,她便披衣起身靠坐著,皺眉將帳子撩起掛於銅鉤之上,喚了春平進來盥洗。
春日的天亮得不如夏日早,這個時候天色還是漆黑一片。她梳洗完畢換了衣裳,聽著外頭不知何處傳來的昆蟲嘶鳴聲,心頭一片焦躁。好容易才等到陳氏早起來請安,她便在屋中來回踱步,嘴角噙著冷笑,陰毒畢現。
陳氏尚不知情,見她如此,又驚又疑惑,旋即發問:“母親,您這是怎的了?可是出了什麼事?”
三老太太聞聲便瞪她一眼,從前的喜怒不形於色似乎頓時消失無蹤,她滿面煩躁之色,聲色俱厲地道:“長房那個老東西要扶宋氏做正室!”
“什麼?”陳氏正接了春平奉上的清茶,心中大震,手一抖,那盞茶便脫手墜了下去,“哐當”碎了一地,茶水四濺。
她慌張失措,雙手緊緊抓在椅子兩側,身子往前傾,口中急切問道:“母親,她憑什麼?憑什麼?”
一聲聲,皆昭示了她心中愕然。
三老太太卻看也不看她,只踱著步子回到了桌邊,一把將那隻金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