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抓到他之後,他才說得此事。”
那小偷雖被袁文質牽制,大概也是渴得緊,適才見袁文質喝水,便欲發飢渴難耐,偷偷端了桌上別的客人留下來的一杯茶喝完,又用指頭夾了一條銀魚往嘴邊送,冷不防被他一指,便急著囫圇吞下去,卻差點兒嗆了,咳嗽完,脹紅了臉。被袁文質在肩上的手一按,也不知是痛的還是怕的,眾人只見他打了個哆嗦道:“大哥,大爺,小子我錯了,我再不敢了。只是我這一路跑得太累了,且讓我坐下來吧。這地上青磚涼得緊……大哥,我凍得肚子痛了……哎喲……”
袁文質卻不動聲色,只再盯了小偷一眼,又看向他那黑黑的腳,拉了把椅子,給他摁在上面。小偷叫了聲痛,便也老實坐下來,把光腳擱在椅子下沿橫樑處,再不敢偷嘴,只是眼光仍然飢渴的搜尋著桌上的吃食,半點兒不隱藏食慾。
文箐見他對小偷的態度,兇裡有狠,狠中又施捨了幾分良善,便有些琢磨不透這袁文質到底品性如何,不知他是忌惡如仇?還是欺軟怕硬?或者亦是個蠻漢子?先時見他笑得憨厚,好象老實人一般,一個粗漢子而已,可是聽他對曾無賴的話,卻又覺極有深意。於是也不動筆給他寫狀紙,只扶好文簡,靜靜坐在一旁,且看熱鬧。
袁文質又掏出兩串銅錢、幾張寶鈔,末了又是一支纏枝荷花銀釵,放於桌上,對著一干圍觀的眾人道:“這便是他從我那錢袋裡掏出來的。說巧不巧,因我那錢袋裡放了兩支釵子,一支卡在袋裡,他一時沒掏出來……”
說到此,他又轉向曾無賴,冷冷道:“兄臺,你說,是不是巧得很?你們這裡剛好有個錢袋,內裝幾枚銅錢,還有一支銀釵,便是那繡樣亦同我那錢袋實在是一般無二了。兄臺,你說,若是遇到這種趁失主不在,便冒領錢物的人,同那趁火打劫之人又有甚麼不同?是不是告官才好?要不這朗朗乾坤,太平盛世,豈不是讓這等小人給攪得其他好人沒法過安生日子了?”說到最後,又看了眼文箐。
眾人這才明白:原來真正的失主碰巧出現在這裡了
不過,既然前一個也來認領,說不清數目,如今這個後來的,又怎麼可能是真失主?畢竟他說的這些,都在桌子上擺得分明,一眼便能瞧見。眾人雖然半信半疑,卻一個也不敢吭聲,覺得這年輕人笑著時候,看起來十分憨厚,可是一冷起臉來,便讓周圍人好似到了冰窖。
曾無賴早眾人一步明白過來,急道:“哪個冒領了?你這個漢子好生可惡怕是你在門口處見得這錢袋內所裝何物,見利起心……”說完一句,見眾人並不搭話,便又衝袁文質叫道:“你莫要血口噴人?我好心為你擬狀紙,還沒收你錢呢,你這漢子卻不分清紅皂白,便扣一個屎盆子於我真正是沒天理了”
袁文質卻仍然安穩坐著,聽得“好心為你擬狀紙”時,便開始又大笑,道:“你不說狀紙一事,我差點兒忘了我所來為何了。既是兄臺堅持要替我擬狀紙,還請繼續所告之人,我既說出來了,還請兄臺寫好。再有,兄臺既是好心相助於我,想來便是免費了?”
他這話說出來,噎得曾無賴差點兒背過氣去怎麼有這種不講道理的人?真正是莽夫卻拿他無法,打不過,嘴上似乎也說不過他這般不講道理的,只瞪著眼瞅著,可是越瞅,越有些心驚,一肚子髒話也不敢說出來了。
袁文質收了笑,又恢復冷臉,盯著曾無賴道:“兄臺,怎的不寫了?這被告的名字,想來你比我熟得很。莫不是等著我替兄臺磨墨?這硯池墨倒是不少啊,便是再寫個兩三份狀紙,亦是足夠啊難不成是要付錢?請問幾多銅錢?這桌上有,兄臺自取兄臺,請吧”
他這風涼話輕飄飄說出來,還一口一個“兄臺”,把曾無賴氣得直跳腳:“你莫要欺人太甚這狀紙,你自己寫吧你既是來找茬的,且別怪我不事前提醒你想我曾爺在德化縣也是有名的,你個新昌縣人,且給我睜大眼睛”
袁文質好象不懂一般,道:“哦,兄臺如此有名望怎的還為這幾枚銅錢在此打官司?這等下作之事,莫非經常為之,才是你有名所在?我眼睛大得很啦?各位,你們說呢?”
其他人覺得這袁姓青年好似笨嘴拙舌,說話不講道理,卻又句句噎死人且;看他目光如電,望向眾人亦有幾分銳氣,於是哪裡敢說話。
文箐這時樂得看熱鬧。這叫什麼來著?惡人自有惡人磨曾無賴好心,那自己的好心又是甚麼?想想曾無賴說甚麼“欺從太甚”,這不是自己說過的臺詞嗎?不禁越發好笑起來。這袁文質一出現,幾句話一說,卻真正讓自己出了心中一口惡氣。
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