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箐這時寫完,吹了吹末尾幾個字道:“大哥既要寫狀紙,不若便就著我研好的墨汁寫好了。”
那年輕人見她捧著兩張寫滿字的紙,慢慢折起。適才他在外面,以為裡面叫著寫狀紙的,怎麼著也是個十七八的少年人,誰想是個垂髫幼童。便略有些驚訝道:“你這般年紀,也會寫狀紙?適才我還以為……”
文箐輕笑,衝他一點頭道:“湊合官府那處,剛好過關,能收”
小二趕緊著給這新來的端上茶水,殷勤地為他倒上,道了聲“客官,請”那年輕人好似憨憨地向小二道過謝後,又看文箐一眼,也不說話,只拿起小二送上來的茶水,也不管燙還是不燙,便一氣喝完。這時,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憨笑一下,道了句:“為了追這個小毛賊,沒想到他倒是會跑路,如今還真是渴得緊多謝店家了”放下杯盞,並不讓小二上前侍候,又自行續了一杯後,方才對文箐說話,“我雖識得些字,卻痴長了好些年歲,還未曾打過官司,又哪裡曉得什麼狀紙如何寫?要不,小兄弟你既道無難事,不如你也替我寫一份?”
文箐沒想到這人這般直接,半點兒不帶“認生”,便道:“你信得過我?”
那年輕人又喝得一口茶水,輕輕放下來,也不看向文箐,只一個勁兒盯著曾無賴,緩緩道:“信不過你的狀紙也沒法子了,我自己又不會寫,你既說行,我便用。反正如今咱們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了。”
眾人聽著這話,卻覺得突兀得很,心想他同這小郎怎麼的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看他們適才神情,並不認識啊。
文箐亦不明白,這人陌生得很,絕對是第一次見得,何曾會與他有交際?便有些狐疑地看向他:“大哥,這話是何意?”
此時,他這廂同文箐說著話,眼睛卻是不帶眨地盯著曾無賴,好象地上有縫,這人會鑽走沒影了。
曾無賴覺得這大高個的眼光帶刀,利得很,只怕是個厲害的,自己還是要多與之好好相處才是。且聽這人說著要寫狀紙,真正是生意上門,便想巴結著得了這份錢。不待那年輕人回覆文箐,便一張小胖臉湊上去,堆出幾絲笑,道:“兄弟既想寫狀紙,怎能信得過那黃毛小兒?在這九江地頭,還是我熟悉衙門套路,這狀紙,我倒是樂意替兄弟擬一份……”
年輕人卻哈哈一笑,聲音響亮得很,好似極為憨厚的一個粗漢子,應聲道:“也好啊那就勞煩兄臺也幫著擬一份。”
曾無賴滿臉堆笑道:“這有何難。還請兄臺說說哪裡人氏,尊姓大名,所告何人,因何事?這些皆是狀紙裡必須得寫清的,馬虎不得。”
年輕人卻在他開口時,收了笑意。此時只冷笑了一聲,道:“這個是自然。我姓袁,字文質,江西新昌人士。所告之事嘛,同二位相似,便是有人見利起心,欲竊取我遺失之財物——便是一個錢袋所告之人……”
曾無賴正提了筆飛快寫完對方所述,卻聽得他並不再繼續說下去,只拿一雙利眼盯著自己,不免有些錯愕。自己並未曾得罪過這般人物,怎的他倒象同自己有過結一般?便問道:“兄臺,你這是?”
袁文質這回徹底沒了笑,臉上繃得緊緊地,**地道:“所告之人,便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曾無賴聽對方說話好象這秋意便涼了幾分,到得最後一句,手一哆嗦,筆便掉在紙上,轉過身來,佯笑道:“兄臺,莫非這小賊亦偷了你的錢物不成?果然是個慣盜了你我且一起將他告之於堂,且發配三千里去叫他生不如死。”
他這般說來,好似找到同伴一般。廳裡眾人聽著袁郎之話,又見他只盯著曾無賴,有幾分瞭然。
袁文質冷冷道:“你哪隻眼看著我說的是這位熱心小郎了?原來你自己亦承認:在我眼前,你並不是人。那,又是甚麼?”
他後半截話本來是調侃譏諷,可是眾人聽著,又覺得好似一個粗人甚麼也不懂似的說出來的傻話。但正是這話,徹底激怒了曾無賴,對袁文質的某種恐懼一時也忘了,衝他怒道:“兄臺,枉你還道讀書識字,有你這般說人話的嗎?我與你素不相識,如今初次見面,你且莫要亂講……”
袁文質哼了一聲,目光更是冷得厲害起來,直接就大聲打斷曾無賴的話:“我是不是亂講馬上就曉得了。至於你是人還是甚麼,一會兒也自分明。”
曾無賴被他氣勢所懾,此時倒是不敢大罵。只見對方環視屋裡呆愣住的一眾人,指著被他挾持進來的光腳小孩,道:“這小子,他偷了我錢,被我察覺,便急著掏了錢袋裡的錢鈔,到得這店前,扔了錢袋這些,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