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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腳向他打量著。他繼續說:“舍尼傑,你替你自己起了個諢名叫日尼傑。你的右肩上全是很深的火傷疤,因為有一天你把你的肩膀靠在一大盆紅炭上,想消滅 TFP三個字母,但是沒有燒去。回 答,是否有過這回事?”“有過。”舍尼傑說。

他又向戈什巴依說:

“戈什巴依,在你左肘彎的旁邊有個日期,字是藍的,是用燒粉刺成的。這日期便是皇上從戛納登陸的日子,一八一五年三月一日。把你的袖子捲上去。”

戈什巴依捲起他的衣袖,他前後左右的人都伸長了頸子,目光盯在他的光胳膊上。有一個法警拿了一盞燈來,那上面確有這個日期。這不幸的人轉過來朝著聽眾,又轉過去朝著審判官,他那笑容叫當日在場目擊的人至今回想起來還會感到難受。那是勝利的笑容,也是絕望的笑容。

“你們現在明白了,”他說,“我就是冉阿讓。”在這圓廳裡,已經無所謂審判官,無所謂原告,無所謂法警,只有發呆的眼睛和悲哀的心。大家都想不起自己要做的事,檢察官已忘了他原在那裡檢舉控訴,庭長也忘了自己原在那裡主持審判,被告辯護人也忘了自己原在那裡辯護。感人最深的是沒有任何人提出任何問題,也沒有任何人履行職責。最非常的景象能攝取所有人的心靈,使全體證人變為觀眾。這時,也許沒一個人能確切瞭解自己的感受,當然也沒有一個人想到他當時看到的,是一種強烈的光輝的照耀,可是大家都感到自己的心肺已被照亮了。立在眾人眼前的是冉阿讓,這已經很明顯了。這簡直是光的輻射。這個人的出現,已足以使剛才還那樣撲朔迷離的案情真相大白。以後也用不著任何說明,這群人全都好象受到閃電般迅疾的啟示,並且立即懂得,也一眼看清了這個捨身昭雪冤情的人的簡單壯麗的歷史。他曾經歷過的種種小事、種種遲疑、可能有過的小小抗拒心情,全在這種光明磊落的浩氣中消逝無蹤。這種印象固然很快就過去了,但是在那一剎那間卻是銳不可擋的。

“我不願意再擾亂公堂,”冉阿讓接著說,“你們既然不逮捕我,我就走了。我還有好幾件事要辦。檢察官先生知道我是誰,他知道我要去什麼地方,他隨時都可以派人逮捕我。”

他向著出口走去。誰也沒有開口,誰也沒有伸出胳膊來阻攔他。大家都向兩旁分開。他在當時有一種說不出的凜然神威,使群眾往後退,並且排著隊讓他過去,他慢慢地一步一步穿過人群。永遠沒有人知道誰推開了門,但是他走到門前,門的確是開啟了。他到了門邊,迴轉身來說:“檢察官先生,我靜候您的處理。”隨後他又向聽眾說:“你們在這裡的每個人,你們覺得我可憐,不是嗎?我的上帝!但我感到正是我剛才在做這件事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是值得羨慕的。但是我更希望的是這些事最好都不曾發生過。”

他出去了,門又自動關上,如同剛才它自動開啟一樣,作風光明磊落的人總會在群眾中找到為他服務的人。

不到一個鐘頭,陪審團的決議撤消了對商馬第的全部控告,立即被釋放的商馬第驚奇得莫名其妙地走了,覺得在場的人全是瘋子,他一點也不懂他所見到的是一件怎樣的事。

第八卷波及

一 在什麼樣的鏡子中馬德蘭先生察看自己的頭髮曙光初現。芳汀發了一夜燒,並失了眠,但這一夜卻充滿了種種快樂的幻象,到早晨的時候,她睡著了。守夜的散普麗斯姆姆趁她睡著時,又跑去預備了一份奎寧水。這位勤懇的姆姆待在療養室的藥房裡已經很久了,她彎著腰,仔細看她那些藥品和藥瓶,因為天還未大亮,有層迷霧蒙著這些東西。她忽然轉過身來,低低叫了一聲。馬德蘭先生出現在她面前。他剛靜悄悄地走了進來。“是您,市長先生!”她叫道。

他低聲回答說:

“那可憐的婦人怎樣了?”

“現在還好。我們很擔了些心呢!”她把經過情形告訴他,她說這一晚芳汀的情況很不好,現在已好了些,因為她以為市長先生到孟費郿去接她的孩子了。姆姆不敢問市長先生,但是她看神情,知道他不是從那裡來的。“這樣很好,”他說,“您沒有說破她的幻想,做得對。”“是的,”姆姆接著說,“但是現在,市長先生,她就會看見您,卻看不見她的孩子,我們將怎樣向她說呢?”他默默地想了一會。

“上帝會啟發我們的。”他說。

“可我們總不能說謊。”姆姆吞吞吐吐低聲說。屋子裡已經亮透了。陽光正照著馬德蘭先生的臉。姆姆無意中抬起頭來。

“我的上帝,先生啊!”她叫道,“您遇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