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四名壯漢默默抬至階下。
抬轎子的人均為僕役打扮。
待停轎後,他們不發一言,只於冷風中肅立一旁,似是靜候轎內人的吩咐。
轎內人先是無聲地坐了一會兒,才自行挑開轎簾,舉步走了出來。
這人四十上下,溫文白淨,臉色陰沉,穿著棉衣,裹了披風,一出轎子就似忍受不了隆冬天氣的冷風般,幾步竄上了面前的臺階,直奔側門。
過不多久,他向門口站著的四名僕役招了招手,道:“都過來,在門房裡候著,可不許多話。”
隨後,那四名僕役得令,都進到門房裡無言地避風。而門房中的一名聽差的看過拜貼,則畢恭畢敬地領著那人往裡面去了。
還未到客廳,廊下就有一個大胖子匆忙迎了出來。這人三十出頭,肥頭大耳,紅光滿面,生生一臉福相,不僅衣飾華麗,粗大的手指上還戴了幾個巨大的翡翠戒指,晶瑩光潤,可知價值不菲。
他連連作揖賠罪道:“貴客駕臨,有失遠迎,罪過罪過!還望……”
那人抬手示意他不要多言,並以陰鬱的目光四下掃了一圈。
肥頭大耳之人忙道:“大人,請裡面說話,這邊請。”話完,揮手打發了聽差的,轉由他親自陪客人進了客廳。
二人來到客廳,落座妥當,關了廳門。
廳裡燒得通紅的火爐散發出源源熱量,令得這偌大的廳堂,在寒冷的季節裡,竟也溫暖如春。
見那人還裹著披風,肥頭大耳之人小心站起身,到爐邊,又添了些炭球。
那人面色平淡道:“今日來,是有幾件事要問問,不然我心裡沒底。”
肥頭大耳之人客氣道:“其實,您找人給捎個信兒,我立馬就去府上回話了,何苦大冷天讓您親自跑一趟。”
那人道:“別。我和你們的來往,這段日子,還是隱著點兒好。你往我那兒去,太明顯了。今日我遞給門房的拜貼,就是借了別人的名義。”
肥頭大耳之人道:“真虧了您小心。我聽說那事兒了,朝中真有人盯上啦?”
那人點頭,隨後問道:“馮宗建,這次讓你哥哥馮承欽親自出馬,會不會難為他了?關外苦寒,誰捨得家裡大好的溫柔鄉啊。”
馮宗建道:“您親自點的將,他義不容辭。”
原來那肥頭大耳之人名喚馮宗建,他的哥哥叫馮承欽。
說起這兄弟二人,乃是京城裡赫赫有名的大富商。早年二人奔波在關外,靠低價收購關外的皮毛、駝馬,再運回中原出手,賺取差價,謀到了第一筆財富,可風餐露宿,擔驚受怕的,自然也吃了不少苦頭。之後,他們放棄了相對利潤不大、而且變數頗多的皮毛、駝馬生意,把賺到的所有銀錢,都孤注一擲投了出去,在中原訂製了一大批瓷器、絲綢、布絹,運至關外高價出手,結果十分暢銷,其中利潤何止翻了幾翻。再後來,他們用掙到的銀子,在京城裡置了房,買了地,娶了妻,納了妾,還開了兩間珠寶鋪子,一家銀號,讓弟弟馮宗建當掌櫃,順便坐陣京城,照顧家小。哥哥馮承欽又花錢僱了不少人,間或帶著人繼續關內、關外地跑生意。至此,馮家兄弟的邊貿生意是越做越大,京城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可人一旦發達,就容易成為眾矢之地,加上這兄弟二人性喜炫耀,不屑低調,不懂開齋施捨、多做善事,便被許多人恨上了。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暗裡有訊息說,他們仗著朝中有靠山,連朝廷明令禁止,抓到就是殺頭的外賣銅、鐵、兵器類的生意,也有涉足,否則哪能發達得這麼快。但這些都是小道訊息,從來無從考證,只給一般百姓茶餘飯後,嘴裡多了個罵罵朝廷、啐啐富商的嚼頭罷了。
那人問道:“他上路有幾日了?”
馮宗建道:“快個把月了吧,想是已經到了關外。”
那人又道:“馮承欽此次親自押貨出關,準備得如何?貨安不安全?有沒有可能洩露訊息?要知道,邊關那裡出了狀況,已急報上呈,皇上親批了特案特辦,轉手交給了刑部。朝中有人得了風聲,以為逮準了機會針對我,眼睛都紅了。雖然他們沒有大張旗鼓地藉機搞事,可也暗中派人在查探了。”
馮宗建道:“這事,哥哥已然知曉了,是以此次特意加了小心,請了山西大同最負盛名的打行……‘威武行’護送這趟貨,定然不會洩露,也不可能有失。另外,您派出的那兩名高手,也是一等一的角色。有他們一路隨行,這趟貨更是固若金湯,大人不必擔心。”
“打行”是江湖上逐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