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六點的幾個鐘頭的休息,使步兵們又有了繼續退卻的力氣。
但是糧草沒有了。
那些戰馬,看上去比人還要疲乏,勉強拖著腳步走,因為它們從頭天起就沒有吃過東西了。
所以它們落在隊伍的最後面。
他們想撤到布魯塞爾去。布魯塞爾歸附公爵,在那兒有眾多的支持者;不過對布魯塞爾的誠意,他們不能不擔心,他們當初也認為安特衛普可以信賴,正如現在認為布魯塞爾可以信賴一樣。
在布魯塞爾那兒,也就是說,在離他們此時所在差不多八法裡的地方,他們的部隊可以得到補給,而且可以挑選有利的營地,以便在他們認為合適的時機再繼續作戰。
已經集結起來的殘軍應當成為一支新軍的核心。
直到這時候,還沒有一個人料到會有那麼一個可怕的時刻,在那個時刻裡,地面將在不幸的法國兵腳底下下沉,洶湧澎湃的大水將猛撲過來,在他們頭頂上奔流,那麼多勇敢計程車兵的屍首將被渾濁的水流沖走,或者是一直衝進大海,或者是在半途中留下來給布拉邦鄉村的土地當肥料。
德·安茹公爵在埃博康和埃庫之間找了個農舍進早餐。小屋是空著的,從頭一天晚上起居民都逃走了,頭一天生的爐火還在壁爐裡燃燒著。
士兵和軍官都想仿效他們的首領,他們分散在我們剛剛提到的那兩個鎮上;但是使他們驚奇之中又感到恐懼的是他們看到所有的房子裡都不見人影,而且幾乎所有吃的東西都給居民帶走了。
德·聖埃尼昂伯爵也跟其他的人一樣在尋找機會;這麼多勇敢的將士為德·安茹公爵流血犧牲了,德·安茹公爵卻是這樣無憂無慮,這使德·聖埃尼昂伯爵心裡極為反感,他遠遠地離開了公爵。
他屬於說這話的人:“這個混蛋沒有一點心肝!”
為了解決自己的問題,他跑了兩三所房子,裡面都是空的,他敲第四家的房門的時候,有人來告訴他,在方圓兩百里之內,就是說在他們佔領的這個圈子裡,每一所房子都是如此。聽到這個訊息,德·聖埃尼昂先生皺起眉頭,做了個慣常做的怪相。
“上路吧,先生們,上路吧!”他對軍官們說。
“可我們太睏乏了,”這些軍官回答,“都快餓死了,將軍。”
“不錯;但是你們還活著,要是在這兒再呆上一小時,你們就真的要死了!說不定現在已經太遲了。”
德·聖埃尼昂先生沒法說得清楚,但他預感到在這片寂靜裡隱藏著什麼巨大的危險。
他們開拔了。
德·安茹公爵率先,德·聖埃尼昂先生居中,儒瓦約茲殿後。但是仍有兩三千人掉了隊,他們或者是傷重體弱,或者是過度疲乏,有的躺在野草叢中,有的躺在大樹腳下,被人遺棄,萬分憂愁,讓一種不祥的預感困擾著。
在他們後面還留下了失去坐騎的騎兵,他們的馬實在走不動了,或是他們自己在行軍途中受了傷。
在德·安茹公爵周圍,剩下的身體完好、還能作戰計程車兵,只有三千人了。
六十七 旅行者
當這場災難——一場還要大的災難的先驅——結束的時候,兩個騎著佩爾什駿馬的旅客,在涼爽的夜裡出了布魯塞爾城門,朝梅克林的方向前進。
兩人並轡而行,披風搭在馬的臀部上,顯然沒有攜帶別的武器,只有一柄弗朗德勒闊刀,可以看見它的鋼刀把在其中一個人的腰間閃著亮光。
兩個旅客並排緩緩前行,各人想著各人的事,也說不定想著同一樁事,沒有交談過一句話。
他們的神氣和服飾都像是庇卡底的行商,這些行商當時頻繁往來於法蘭西王國和弗朗德勒之間做生意,可以說是旅行推銷員的先驅,他們頭腦比較簡單,在那個時代幹著當今的旅行推銷員的差事,不過並不知道自己多少掌握了大規模的商業宣傳的特長。
不論是誰,瞧見他倆沐浴在月光下,這麼安詳地在大路上執轡緩行,都會把他們當作辛苦了一天,急於找張床鋪的善良的商人。
但是,他倆交談時,只要聽到隨風飄來的片言隻語,就不會再保留憑著第一眼對他們得出的錯誤看法了。
首先,他倆的談話中最奇怪的就是開始交談用的頭一個稱呼,這場談話是在他們離開布魯塞爾將近半法裡時開始的。
“夫人,”兩個旅伴中粗壯的那個對苗條的那個說,“您決定今天夜裡動身確實是對的,咱們這麼一來就能多跑七法里路,等咱們到了梅克林,十有八九進攻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