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人會在君主的權杖上用鳶尾花作為裝飾,以象徵信仰、智慧和勇敢;古羅馬人用鳶尾花祭奠女神朱諾,並將它用於潔淨禮中。“也許,你已經知道了,鳶尾花還是佛羅倫薩的市花。如果你去過義大利的托斯卡納,你一定會發現在那裡的橄欖樹下,種著無數的紫色鳶尾,你會聞到它們芬芳的氣味,很像是紫羅蘭的香氣呢。”
她現在看他的眼神變得專注而入迷,似乎這突然的偶遇讓平凡的午後有了亮點。“聽你這麼說,似乎真的很有趣,”她說,“不過我還從來沒去過托斯卡納呢,就連義大利也還沒去過。”
“啊,你一定要去看一看,親愛的,一定得去。沒有什麼地方比那裡的山丘更美麗了。”
說完,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害怕自己的言語已經全部乾涸,他沒什麼可以告訴她的了。她把目光轉開,看著前方。他希望她能說點什麼,但他確定她不會說。不知道是由於沮喪,還是因為對自己的不耐煩,他決定卸下沉重的思想包袱,頭一次直截了當地開口,不再去考慮說的話到底有什麼含義。
“我想——能不能問問你——為什麼你會對鳶尾花感興趣?”
她深吸了一口溫暖的春日空氣,卻不知道為什麼搖著頭。“我為什麼會對鳶尾花感興趣?我還從來沒有想過呢。”她又深吸一口氣,微笑著,最後才說,“我想,是因為它在最惡劣的條件下還能茁壯生長吧,對不對?鳶尾的生命力是很頑強的,一朵凋謝了,還會有另一朵來替代它。從這個角度來看,花朵雖然生命短暫,卻是生生不息的,周圍的環境是好是壞,對它們的影響可能並不大。這能回答你的問題嗎?”
“差不多吧。”
他們走到小路與主道交匯的地方。他放慢腳步,看著她,當他停下來時,她也停了下來。他看著她的臉龐。他到底想跟她說什麼呢?在這黃昏暗淡的光影中,是什麼再次激起了他的絕望情緒?她盯著他一眨不眨的眼睛,等著他繼續。
“我有個本領,”他聽到自己說,“如果你允許的話,我想跟你一起分享。”
“什麼本領?”
“其實說起來更像是愛好吧,不過它給別人帶來的好處比給我帶來的好處更多。你看啊,我其實算得上是個業餘的手相師。”
“我不太明白。”
他朝她伸出一隻手,給她看自己的手掌:“我能從這裡推測未來,還有點準呢。”他解釋說,他能透過仔細觀看任何一個陌生人的手掌,解讀出他或她一生未來的程序——能否找到真愛,能否擁有幸福的婚姻,最終會有幾個孩子,會有哪些精神上的困擾,以及能否長命百歲等等。“所以,如果你願意給我幾分鐘時間,我很樂意向你展示一下我的本領。”
他覺得在她眼中,他一定是個老謀深算的無賴。她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他以為她一定會禮貌地拒絕他,可她並沒有——她依然帶著困惑的表情,蹲下來,把陽傘和書放在腳邊,然後又站起身面對著他。她毫不猶豫地摘下右手手套,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手心向上地把手伸了過來。
“那就幫我看看吧。”她說。
“沒問題。”
他握住她的手,可在傍晚昏暗的光線中,他很難看清楚什麼。他彎下腰想看個仔細,卻只看到了她手心白皙的面板——雪白的膚色也在黃昏的陰影中變得暗淡。手掌上沒有什麼特色,沒有明顯的掌紋,也沒有深陷的溝路,只有光滑潔白的面板。他唯一能從她手掌上看出的就是它還缺乏深度。肉眼看去,它是完美無瑕的,沒有任何經歷過生活滄桑的痕跡,就好像她從來不曾出生在這世界上。他想,應該是光線造成的錯覺。是光線造成的錯覺罷了。但他內心深處傳出的一個聲音卻擾亂了他的思緒:這個女人永遠也不會成為一個老太太,永遠也不會滿臉皺紋、步履蹣跚地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
可她的手掌上還是清楚地顯示出別的訊息,既包含了過去,也包含了未來。“你的父母都不在了,”他說,“你還很小的時候,你父親就去世了,而你母親是最近才過世的。”她沒有動,也沒有回答。他又說到了她未出生的孩子、她丈夫對她的關心。他告訴她,有人深深愛著她,她會重新找回希望,重新找到生命的快樂。“你相信自己屬於一種更偉大的力量,你是正確的,”他說,“一種仁慈博愛的力量,比如,上帝。”
就在那兒,在公園與花樹的影子下,她找到了她要的確定答案。她在那兒是自由的,她遠離了車水馬龍的喧囂大街,遠離了處處潛伏著死亡的危險,遠離了昂首闊步向前、把模糊的長長身影丟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