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歲,才堂堂正正當人,真正享受到了一個人的尊嚴,嚐到了工作的樂趣。而她……卻過早被萬惡的敵人奪去了生命……,她想著,華蘭嬌嫩白皙的臉上,明亮而透著稚氣的水秀大眼,總閃爍著對美好未來的憧憬。那熱情忘我的工作、單純樸實的性格、黑亮粗短的髮辮、輕盈活快的步子……恍惚中,那翩翩風采,朝她微笑著姍姍而來,鼻子一酸,控制不住的淚珠,撲簌簌流下來。
白明茫然不知所措:“淑菲,你……怎麼啦?”
淑菲仍無動於衷,呆立不動。
停了會,她的心才稍微平靜下來,用手帕揩了下眼,把煙荷包往他眼前晃了晃,深情地說:“怪不得徐排長著急,這是一位同志的遺物。”
白明不知就裡。
幾年的軍旅生活,使他摸透戰士的心。自己的東西,乃至生命,都可置之度外,唯群眾所贈一針一線,視為珍寶,這心情他是理解的,為啥淑菲感情如此衝動?
淑菲見白明用疑惑不解的目光看她,把一條髮辮輕輕拎到身後,幽幽地談了下華蘭遇害情況及當年她的遭遇。
白明認識華蘭,猛然記起,十分痛惜地:“反動派欠下的血債太多了,此仇,總有一天會向他算總帳的。”
兩人都正是二十多歲的青年人,尤其白明,知識淵博、見多識廣,閘門一開,便有說不完的話。從目前局勢說到形勢的發展,由祖國的命運談到個人的未來,心兒象插上翅膀,飛上蘭天,遨遊太空,你一句我一句的邊走邊說。
凌志遠足足在巖洞裡鑽了大半天,心裡由驚而怕,由怕生恨,想到差點被炸死,一腔怨憤,轉成了對淑菲的切齒仇恨:“好個負心人,為了你,連命都貼上了!再不能留戀她。”心裡萌生出許多念頭。但懾於畏懼和他天性囁嚅,終又拋棄了:‘三十六計,走為上,回北平老家’。聽聽外面沒有響動,早飢腸轆轆,先探頭往外看了看,見溝裡靜悄悄的沒人影兒,然後朝天上望了陣,深怕空中再突然掉下顆炸彈來。然而,只有河邊柳樹上幾隻喜鵲,尾巴一蹶,象嘲弄他似的,“嘁嘁喳喳”歡叫著。
他啐了口粘痰,試試探探爬出來,滾得滿身滿頭盡是土,身子酥軟,骨架象散了,鼻尖刀削般疼。用手一摸,還溼糊糊的,土和血粘到一塊,才清楚是場虛驚,原是摔跌後撞破的,臉不覺顯出幾分尷尬。見日頭偏西,伸了個懶腰,想回去吃點東西,向畢哲峰打個招乎就動身。邁起沉重的步子,無精打彩走著,偏偏飛來只蒼蠅,大概是想吮吸他鼻尖上的髒,往臉上亂飛亂撞。他罵了聲,生氣的使勁去打:“啪”的一記耳光,打得臉火辣辣疼,耳朵“嗡嗡”響,兩眼金星直冒。他把這一切,也記在淑菲帳上,不由憤憤然長出了口氣。
正低頭走著,忽聽一陣說話聲,抬頭看時,淑菲和白明雙雙從北面轉來,說得風風雨雨。吃醋、妒忌、憤怒,一齊從心頭湧起,恨不得揀塊石頭砸過去,一拼為快。
兩人也看見了他。
淑菲見他滿臉血汙,只以為受了傷,半截身子都涼了,“啊”了聲兒,幹張嘴說不出話,兩腿哆嗦著朝他走來。細一打量,卻見他滾得滿頭滿身盡是泥土,從來的方向看,更證實了小胖的話。想想同志們一個個奮不顧身的壯烈情景,自己面對廢墟流淚,來貴、建敏為他燒得焦頭爛額,小胖的嘲弄……樁樁件件,心裡象打翻五味瓶,隨之升起股無名之火,氣得渾身發抖,牙咬下唇,移動的步子停下來,臉睹氣扭到一邊。
凌志遠剛才還見她高談闊論,有說有笑,一見他,態度陡變,似仇人般不屑一顧,眼見得謠傳成了事實,剛要反唇相譏,白明沒注意到兩人劍拔弩張的表情變化,只想淑菲礙著自己面不好意思上前,忙走過來關切地:“凌大夫,你……掛彩啦?”就去扶他。
不防凌志遠一甩手,怒目相視,臉陰沉得有些扭曲,咬牙切齒地:“我知道,有人早想讓我死呢。姓白的,這奪妻之恨,我決不會善罷干休!”憤然而去。
白明弄了個大張嘴,急得滿臉通紅,愣了下神 ,扭回頭來看了淑菲一眼:“這、這是從何說起?”
此時,淑菲早被震怒氣傻了,苦澀、酸楚、憎恨、厭惡、哀怨,交織在一起,撞擊著她的心扉。
儘管近來,兩人感情的裂痕在加深,也全是愛之切而恨之深,總想他會醒悟過來,象大夥一樣,投身到火熱的鬥爭中,作為一個有知識的青年人,在祖國命運攸關的時刻,獻出自己光和熱。她不止一次這樣想過,也憧憬著兩人的未來。萬沒想到,他的靈魂竟是這樣骯髒、卑微。想到過去的相愛、對未來的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