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吞了只蒼蠅,只想嘔吐。尤其,不能容忍侮辱自己的同志,無辜的戰友。羞愧、憤怒、絕望擰結到一起,萬箭穿心,她恨命咬著嘴唇,顯然有股暗暗思潮的湍流衝擊著她的心,竭力剋制著身體的顫慄,沒回答白明的話,也無法回答他的話,瘋了似的扭頭朝醫院奔去。
凌志遠終於不辭而別。
他傷透了她的心。
既怨他義少情薄,更恨他成了革命隊伍中的可恥逃兵。神情恍惚,心亂如麻,似有所失,覺得兩人相遇如夢,釀成一幕悲劇,竟如此訣別,不了了之。魂牽夢繞,夜不成寐;又有所得,平時只怕他闖亂子,出乖露醜,防微之心已到極限,心兒總是崩得緊緊的。可怕的事終於發生,反倒鬆了一口氣。
矛盾啊,儘管這樣,總有種悲慼之感。
經嶽萍、肖冰不斷從旁勸慰,心情才稍稍平靜下來。
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使淑菲迎接不暇。
她正把眼淚往肚裡流,平地冒起一股風:凌志遠是李克同黨,敵人從北平派來的特務,現已暴露,畏罪潛逃。更有甚者,她為了滅口,有意安排的金蟬脫殼云云,傳得神乎其神。
謠言似一支支毒箭,朝她射來,再無招架之力。因為她與凌志遠的關係,縱然渾身是嘴,也難說清,難道兩年沒見,他真的加入了特務組織?……連她也生了疑。
對此謠言,張偉、嶽萍、肖冰分析再三,覺得終難成立。
張偉說:“他的懶散和傲氣,從反面證明他不是那個料。試想,那有這樣的傻瓜,故意暴露自己?”
嶽萍說:“是啊,特務如象他這樣,我們的對手是呆頭鵝,而不是狐狸了。”
肖冰深有同感地點點頭。
“我認為,他的出走,與這兒的艱險不無關係。”張偉分析道:“不過我總感到,也含有其它因素,這因素嘛……”張偉擰眉沉思,三人幾經研究,沒能解開其中之謎。
儘管如此,他的出走與淑菲確是風馬牛不相及。
雖經嶽萍他們再三勸慰,幾次闢謠,淑菲總認為難洗自己清白之身,恨不能挖出心肝讓大家看看。回到屋裡,更覺悽苦無告,傷感孤寂。沒想在愛情上也同人生之路一樣,命運總是在捉弄她,不得舒心與安寧。她,或閉目遐想,或依床假寢,心緒不寧,如坐針氈……
是啊,接踵而來的襲擊,如暴雨冰雹,對一個涉世不深的青年女子,夠殘酷了。每每想起那些嘔心逆耳的話,淚水禁不住潸然而下。世上還有啥比得不到同志的信任而苦惱?
這天夜裡,躺在床上,越想越氣,披衣起來,看看外面,星斗滿天,已是夜闌人靜的時候。一勾殘月掛在山頭,面對浩瀚的星空,在幽遠深邃的夜空閃爍,倍感悲涼悽楚。窗外蟲聲唧唧,不知名的山雀,發出幾聲夢囈般低鳴。貓頭鷹在對面崖頭上,一陣陣獰笑,不覺毛骨悚然。只覺沉沉夜霧,朝她襲來。
遠眺嶽萍房間,還透著亮光,射出一線光明。猶豫片刻,一咬牙朝嶽萍住地奔去。
走到門口,見室內搖曳的燭光裡,窗紙上晃動著幾個人影。屏息而聽,張偉、肖冰正一聲高一聲低的談論自己。臉一紅,推門的手不由停下來。只聽張偉說:“……我們決不能讓敵人牽著鼻子走,這是裁髒、陷害,轉移視線。凌志遠雖從敵佔區來不久,正象我們分析,他不願任意受父支配,多少還有點愛國心。但主要是為了淑菲,在艱苦的革命和愛情的天平上,在血與火的鬥爭中,由於對革命缺乏認識,害怕了,退卻了,終於選擇了前者,忍疼而去。至於淑菲,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把她搞得抬不起頭,亂我軍心,給工作造成損失,進而離間我們之間的感情,達得瓦解之目的……”
淑菲身子不由一顫,萬沒想到組織這樣信賴自己。一種無名的悲怨和羞愧襲上心頭,抿緊嘴極力忍著奪眶而出的淚珠。
接下來是嶽萍的聲音:“從謠言中,使我們識破了廬山面目,要進一步觀察其動向,切不可打草驚蛇……”
淑菲一雙眸子淚光瑩瑩,卻沒讓它流出來,只覺有股暖流,傳遍全身,推門進屋的勇氣頓時全消。嶽萍含沙射影的話指的是誰?正在猜察,就聽肖冰接上了話:“不過,注意敵特動向的同時,要作好淑菲的工作,她是株好苗子,但還嬌嫩,經不起風霜雨露,我們要保護她、培養她,讓她更堅強起來,長成參天大樹。凌志遠出走,我們有責任,平時因對他缺乏教育,以至發展到今天這一步。本來就夠難過了,可不能再刺傷她的心……
淑菲聽到這裡,終於黯然淚下,不由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