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巖本來就小,滾進半截身子,顧頭不顧腚的鑽在裡面,又怕腿在外面有危險,活象只鬥敗的狗回到窩裡,索性把身子一倦縮,不管髒與臭,一動不動了。
自從上次敵機轟炸後,張偉見醫院暴露,便和肖冰、嶽萍議定,發動群眾在村北土崖頂下,打了一批窯洞。南山頭上警樹一倒,便知敵機起飛,就把傷員轉到窯洞裡。儘管敵機轟炸,正象小方說的,野雞下蛋,沒個準。
敵機走後,嶽萍一行人轉回村裡時,才見凌志遠住的院落被炸塌,餘火還在燃燒,濃煙直冒,淑菲猛想起他生病的事,莫非……!臉立時嚇得蠟黃,兩腿打顫,一雙鳳眼噙滿了淚珠,想想他為自己離家出走,火撲撲奔來,因工作繁忙,戰事吃緊,加之他不斷做些丟人現眼的事,從未得到自己的溫存與撫慰,便葬身火海,心上的撞傷,終生難平。不顧一切的衝過去,門框上一根帶著餘火的椽子掉到背上,砸得她跌進餘火灰燼中,辮子被燎了稍,衣服角著了火,她全然不顧。手在掀門板時被燙傷,忍著鑽心刺骨的疼痛,沒命地往濃煙餘火中鑽、鑽,遇石掀石,見磚掀磚,煙嗆得喘不出氣,臉上劃破了血道道,一心只想從瓦礫堆中救出凌志遠。
嶽萍一行人也奮力衝去,掀翻餘火中的梁,抬掉濃煙直冒的檁,進到院裡,四處尋覓。正要向倒塌的房屋衝去,亂哄哄的當兒,卻見來貴、建敏燒得焦頭爛額,從濃煙裡鑽出來。眾人一見,立時驚呆,淑菲急得語無倫次地:“你們……他……?”
來貴摸了把煙熏火燎的臉:“裡裡外外找遍了,可以肯定,屋裡沒有人。”
淑菲不知是驚是喜,倒抽了口涼氣:“那,他……?”
嶽萍不放心地:“角角落落的,可找遍了?”
建敏拍打掉身上餘火,煙嗆得還直打噴嚏:“我倆發現時,房子還沒完全倒塌,便衝進裡面,想把他救出來,結果……我估計……”建敏欲言又止。
嶽萍、淑菲她們正在著急,準備派人四出尋找,在後面打掃窯洞的小胖走了來:“我當啥稀罕事呢,原來炸塌了座房子,有啥好看的。”
嶽萍心事重重:“凌大夫他……”
小胖一扁嘴,不屑地:“他喲,我們轉移傷員時,見他急匆匆往北面河溝裡跑,我實在背不動,喊了聲,想讓他幫把手,豈知,象穿了兔兒鞋,扭臉瞅了下,一溜煙跑了。我說呀,你們是瞧古書流眼淚,白操心。”
嶽萍一聽,才鬆了口氣。
淑菲聽著,臉都黃了,氣憤、羞愧,一齊湧來,兩汪淚水奪眶而出,調頭跑去。
回到院裡剛安排就序,白明急得滿頭大汗走來:“有個傷員轉移中丟了個皮夾,說裡面有個紀念品,在床上生氣呢。這,到哪去找?”
嶽萍問:“他在幾號洞裡?”
“是徐蘇靈排長,淑菲同志知道。”
淑菲一聽:“我找找去。”
嶽萍要一塊去,淑菲清楚她這半天累壞了,說啥也不讓。而嶽萍知道淑菲心緒不好,不忍她一人去。白明見狀,忙說:“我和淑菲去走趟。”
自參戰以來,淑菲就和他一塊負責手術室工作,白明是從醫科大學未畢業,投奔到解放區的,共同的理想與職業,兩人相處十分融洽,配合默契。他們來到洞裡,捏亮電筒,四處尋覓,裡裡外外找了個遍,沒發現任何失物。正要再到路上去找,往外走時,淑菲踩住個軟東西,用燈一照,見一撮土堆中,露出個皮夾子,才鬆了口氣。淑菲忙彎腰揀起,走出洞外,如獲至寶的說:“有啥稀罕物,叫徐排長這樣著急。”隨手開啟,除個煙荷包,啥也沒有。蘭色的煙荷包雖被血漬成了褐色,仍顯得小巧、秀麗,正中間還繡了個紅五星。淑菲覺得有些眼熟,似曾相識,一雙眸子瞪得溜園,蹴到眼前一看,一行刺繡小字跳進眼簾:
贈給:英雄的戰士
匯江醫院:何華蘭
睹物思情,淑菲不看猶可,一看這娟繡小字,呆愣愣立在那兒,一動不動了。
白明見她神情陡變,臉上立時陰雲籠罩,鳳眼無光,心頭一驚:“淑菲,你……?”
白明的驚問,似未聽見,她的思緒,沉浸在往事的追憶裡……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十二 心心相印 50
她難忘懷,在那悽風苦雨年代,兩人夜半在匯江河畔灑淚分手的情景。那難分難捨、揪心的別離,每每想起,不能自己。沒有她的見義勇為,自己怕早落入魔掌,不在了人間,大仇未報,母孝未盡,親人未聚,豈不遺恨終身?更難有今天的新生。長了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