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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部分

的嘆息聲。

“我這樣做,不僅是我個人的心意,”公爵小姐接著說,“我這樣做是代表我辭世的父親,你們的好主人,還代表我的哥哥和他的兒子。”

她又停住了,沒有人打破這種沉默。

“我們的不幸是共同的,讓我們一起分擔這個不幸吧。我的一切,也是你們的一切。”她說完,掃視了一下站在她面前的人群的面孔。

所有的眼睛都以同樣的表情望著她,她不能明白這種表情的含義。不知道是好奇、忠誠、感激,還是驚慌或不信任,只是所有臉上的表情都是相同的。

“對於您的恩典,我們非常感激,不過,我們不能拿地主的糧食。”後面傳來這樣一句話。

“為什麼呢?”公爵小姐問。

沒有人回答,瑪麗亞公爵小姐環視人群,發現現在所有的眼睛一碰到她的目光,就立刻垂下了。

“為什麼你們不想要呢?”她又問,仍沒有人回答。

這種沉默使瑪麗亞公爵小姐感到窘迫,她竭力捕捉隨便哪個人的目光。

“你們幹嗎不說話啊?”她轉向面前一個拄著柺棍的老人,說。“如果你認為還需要什麼,你就說吧。我一切都可以辦到。”她捉住他的視線,說。但是他好像對這件事很生氣,把頭完全低了下來,咕噥了一句:

“有什麼同意不同意的,我們不需要糧食。”

“怎麼,要我們拋棄一切?不同意。不同意……我們決不同意。我們同情你,但決不同意。你自己走吧,一個人走……”這樣的話從四周的人群中傳來。人們臉上又露出了同樣的表情,但這時完全不是好奇和感激的表情,而是忿怒的、堅決的表情。

“你們大概沒有明瞭我的話,”瑪麗亞公爵小姐帶著憂鬱的笑容說。“你們為什麼不願走呢?吃的住的,我答應給你們供應。可是在這兒敵人會把你們弄得傾家蕩產的……”但是人群的聲音蓋住了她的聲音。

“我們決不同意,就讓敵人來破壞吧!不要你的糧食,我們決不同意!”

瑪麗亞公爵小姐又在人群中捕捉隨便哪個人的目光了,但是沒有一個人的目光是注視著她的;顯然,眼睛都在迴避她。她覺得奇怪,也感到難堪。

“你瞧,她說得多好聽,跟她去當農奴,把家毀掉去受奴役?怎麼樣?我給你們糧食,她說!”人群中發出這些聲音。

瑪麗亞公爵小姐低著頭離開人群走回家去。她又重新吩咐了德龍一遍,叫他準備好明天啟程的馬,然後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獨自一人待著,思緒如麻。

12

這天夜晚,瑪麗亞公爵小姐在她臥室敞開的窗房坐了很久,留心地聽從村裡傳來的農民的說話聲,但她不去想他們。她覺得她無論怎樣想他們,也不能理解他們。她總在思忖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不幸,在經過那關心現實生活的一段時間之後,這種不幸,對於她已成往事。她現在能夠回憶,能夠哭泣,也能祈禱了。日落後,風停了,夜顯得寧靜而清新。十二點時人聲漸漸消失,雞叫頭遍,從菩提樹後面升起一輪滿月,清涼的、乳白色的濃霧瀰漫開來,寂靜籠罩著村莊和宅院。

不久前過去的圖景——父親的病和臨終的時刻,一幅接一幅在她的腦海裡閃現。現在她帶著快樂的憂鬱細細回味這些畫面的形象,只是恐懼地摒除最後父親死亡時的景象。這景象,她覺得,在這寂靜、神秘的夜晚,即便浮光掠影地想象一下,她也沒有勇氣。這些圖景在她的腦海裡是那麼清晰,連微小的細節都歷歷在目,她覺得這些圖景忽而是現實的,忽而是過去的,忽而又是未來的。

她時而生動地想起他中風的情景,人們攙扶著他從童山的花園裡出來,他用無力的舌頭咕嚕著什麼,扭動著白眉毛,不安地、膽怯地望著她。

“他當時就想說他臨死那天對我說的話,”她想,“他經常在想他對我說的話。”於是她回憶起他在童山中風的前一天夜裡一切詳細的情景,當時瑪麗亞公爵小姐就預感到有災禍臨頭,也因此違反他的旨意留在他身邊。她沒有就寢,夜裡躡手躡腳下樓梯,來到她父親過夜的花房門前,側耳傾聽他的聲音。他和吉洪在說什麼,他的聲音疲憊不堪而且痛楚。看來他很想和人談談話。“他為什麼不叫我呢?為什麼他不讓我和吉洪換個位置呢?”瑪麗亞公爵小姐當時和現在都是這樣想的。“他永遠對任何人也說不出他的心裡話了。他本來可以說出他要說的話的,本來應該是我,而不是吉洪聽到和懂得他的話的,但是這樣的機會,無論是對他還是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