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坐得最靠近他的是湖藍和靛青。湖藍忽然輕輕地咳嗽了一聲,他不吸菸。在靛青的一個眼色中,所有的煙都掐掉了。也就在這時,卅四抬頭開始說話:“鬼子想殺我。”
湖藍一臉鄙夷:“悶半天就說這麼句?不是新聞了。”
“你們實力強悍,刺客全軍盡沒,我想冰室成政要有好一陣的心痛。是的,湖藍,一賠十的買賣,你覺得賺了。你就不想為什麼?日本特工沒多大本錢,憑你們上海站的實力就能清他出局,他怕你們,一直就怕,怎麼忽然就甘冒奇險了?”
“為了你。”
“我又有什麼價值?我只是個但望天下無事,好在西北埋骨的老頭子。”
“過謙了。從你出山的第一天,就比修遠還要危險。”
“只是因為劫先生習慣把任何不順從他的人當做死敵。你們說是也不是?”
沉默。在座都是劫謀的得力手下,但正因如此他們很清楚劫謀處世為人的風格。只有湖藍對此是毫不猶豫的:“先生說你是敵人,那你便燒成灰也還是敵人。”
“跑題了。我對日本人有什麼價值?”
“密碼。”
“和他們對抗的共產黨武裝絕大部分連電臺也沒有。一份可以與延安直接通話的高階密碼,對他們並不如對你們來得有價值。”
“這只是你說的。”
“這不是我說的,是他們做的。”卅四開始解去一直裹在傷口上的那條圍巾,然後是解開他的衣服,向面前的所有這些人袒露他的傷口。
湖藍沒說話,也沒去阻止,他一直也想看看卅四到底傷得怎樣。
“好吧,密碼本是蛋,我就是雞,殺了我就是雞飛蛋打,因此你對我一路照拂,可鬼子怎麼就那麼急著雞飛蛋打?”卅四袒露了他的傷口,“水銀彈打的。湖藍說這東西貴得很,也費事得很,你們也只對必殺的緊要人物才用。來殺我的人全部用的這種子彈,什麼時候我老頭子變得這麼值錢了?”
連靛青在內的軍統都把視線轉開了,只有湖藍還直視著,直視一個不忍卒視的東西,他會把這當做對自我的一種挑戰。但終於連他眼裡也流露出了某種惻隱之心:“蓋上吧。”
卅四蓋上了傷口,他看著所有人,依靠自己的痛苦,他目的的一小部分終於達到:“現在你們不覺得我在玩笑了吧?”
沉默。是的,沒人會把這樣重傷者的話當成玩笑,誰也不會拿自己的命這樣玩笑。
卅四的臉色已經是徹底的灰敗,一個傷成那樣的人不可能經得起這樣通宵的折騰,可現在的狀況是他舍了命在折騰別人:“靛青站長,事發的當天是你在帶隊吧?”
“什麼叫做事發呢?最近沒少出事,你說的是哪次事發?”靛青是全然在牴觸。
“就是襲擊我們的上海聯絡總站,這次打響的第一槍。”卅四好脾氣地提醒。
“第一槍是中統放的,也許是共黨。這個問死人才知道。”
一旁的湖藍開了口:“靛青,這種時候說話用不著負氣,弄清事情對我們也沒有壞處。”
靛青因此而稍改了一下態度:“我們合圍的時候盧戡和北冥的人馬已經打成了一團,我們進去的時候地上已經不少屍體。”
“北冥已經全軍覆沒了。”卅四說。
“你那意思是我說什麼也死無對證?”靛青瞪著卅四,板著臉,為了一樁必須掩飾的錯誤,“你們共黨也是一樣,雙方下手都夠狠吧?”
“那天活下來的人就全在你們的上海站了,所以我亡命地趕過來。誰參與了那天的行動又覺得有什麼不對,能否說出來?”卅四嘆了口氣,看著這一屋的軍統,苦笑,“列位,你們在場的知道什麼卻又不說,我這千里外趕來的再怎麼演繹也是個瞎子。”
回應他的是大大的哈欠,卻因為湖藍的面子而儘可能地無聲。
“湖藍站長,可不可以讓他們抽菸醒醒神?”卅四說。
湖藍因為這忽然公事化的稱謂而愣了一下:“抽吧抽吧。”
一屋除了卅四和湖藍外都是煙槍,頓時開始了打火聲和在空中拋扔的菸捲。
卅四繼續說:“列位,如果有什麼陰謀,未必就是針對我們共產黨,再怎麼說,在上海,你們才是日本人真正忌憚的實力。換句話說,如果跟一個身在上海的日本特工說起眼中釘、肉中刺,他第一個會想到的就是你們。”
靛青點燃嘴上的香菸,一口氣吸掉了小半支。每一個人都用煙塞住了嘴,沉默而用力地吸著。沒人去看搖搖欲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