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來了!”
建誠和建剛從大街門飛了進來,尖聲叫了起來,孩子們喜悅而明快的叫聲像電流擊中了張鴻遠的心房,眼淚不知從什麼地方突然滲滿了眼眶,差點迸了出來;心,“呼沓”一下落地了。
新娘子坐在腳踏車上被推到了街門外青石古道上的大槐樹旁。推新娘的車手,“大眼睛”和“黃風”已累得滿頭大汗,臉紅得比新娘子的嫁衣還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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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新郎官忙開了,“大煙筒”春芬打幫建忠換上新衣服。這是當地的規矩,新娘子不到家門口新郎不換新裝。建忠換罷衣服,春芬露著她那黑灰的大門牙喊道:“來哇,背新郎。”
隨著“大煙筒”一聲喊,,建忠的表哥三孩小跑進新房將建忠背出來,同時建忠的堂姐夫也將新娘子從槐樹下背進了院子裡,新郎新娘同時背到院子中央靠前牆的供奉天地爺神位的地方,結婚典禮儀式開始了。一張紙將天地爺的神位遮蓋了,紅紙上寫著“典禮儀程”:
一、 新郎新娘向毛主席、共產黨敬禮;
二、 向父母鞠躬,新郎新娘互敬禮;
三、 背誦毛主席語錄;
四、 談談戀愛體會;
五、 唱革命歌曲;
六、 談談生活打算;
七、 攜手入新房。
主持儀式的人是吳棟,由於他每說一句話總要帶一句“是不是”,所以村裡人乾脆叫他“是不是”。頭一條和第二條進行得較順利,第三條至第六條可就難了。新娘子是個文盲,十八歲的大姑娘從沒出過村兒,更談不上見過市面,幸好建忠還識幾個字,平日裡受父親的影響還看看報紙、讀一讀掃盲課本和一些農村科技普及讀物,馬馬虎虎讀了一段“我們來自五湖四海”,又似唱非唱地哼了一段《東方紅》,回答了幾句逗笑話,總算是交代過去了。
院裡擠滿了人,張鴻遠家四周也站滿了人。典禮儀式進行了一個多小時,突然,西北風颳了起來,“呼呼呼”吹得頂上的篷布“轟轟”直響,地上還沒有來得及消融的雪花被吹了起來,晴朗的天空彷彿又下起了雪。猛然東南角繫著篷布的壓繩石從院牆上掉了下來,篷布的一個角一拖下來幾乎打翻煮麵鍋。
張鴻遠吃了一驚,連忙叫人將篷布拉起,綁好繩子。這一驚非同小可,像突然變化的氣候一樣,張鴻遠的心間不由掠過一陣不詳的預兆,按照傳統迷信的說法,娶親當天突然變天,主新娘子兇狠或不祥和。
此刻,一度中斷的典禮儀式又繼續開始了。大夥要求新郎和新娘拉著手入新房,可是新娘子死活不從。一陣風吹來,忽將新娘子頭上蒙著的紅蓋頭吹到了地下,新娘子那又黑又瘦又有點醜陋的臉上佈滿了惱氣,一雙眼兇狠地向擠在她身邊的“是不是”剜了兩剜。這時,張鴻遠站在南牆邊上恰好看到了兒媳那可怕的目光,不由地內心一抽,身子彷彿受到了致命的一擊,幾乎倒地。
誰也沒有發現張鴻遠的變化。劉瑞芬也沒有關心這些事情,她仍在南窯跟猴三閒扯。這時候,看罷典禮的秦花妮突然走進了南窯,見劉瑞芬滿臉紅光與猴三談得火熱,便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說:“哎呀,外邊大熱鬧,你倆在裡邊小熱火,娶了兒媳婦婆婆到燒起來了。”
猴三一見秦花妮進來,便不敢同劉瑞芬閒扯了。秦花妮便坐在劉瑞芬身邊,從劉瑞芬懷裡抱過小猛說:“來,我抱抱小猛。大嫂,怎沒見二嫂今天抱小猛,怎,你是不是捨不得,連抱都不讓人家抱抱?你這人,人家捨得借你二佰塊錢,你到是能做出來?”
劉瑞芬因為周玉香只借給她五十元錢,本來就有點故意冷落周玉香,經秦花妮這麼一提,氣就來了:“什麼?借我二佰塊?活見鬼啦!張了回口,借出五十塊,還惹得我跟小猛他爹大大吵了一架,哼!”
秦花妮故作不通道:“你別唬我,二嫂能那樣待你?你把親生兒子都捨得給她,她就捨不得借二佰給你?不可能!大嫂,你別說笑話。別人欺我老實,你也唬我?”
劉瑞芬被秦花妮一激,便破口大罵周玉香。罵聲很大,在院裡忙忙碌碌的張鴻志夫婦斷斷續續也聽到了,但張鴻志夫婦都沒有接劉瑞芬的話茬子。
西北風時緊時鬆,吹得門前古槐樹“嗚嗚”直響。孃家的客人吃罷飯,天已近黃昏了,張鴻遠安排好晚上前來喝酒的人們的飯菜悄消失了。他必須悄悄溜走,否則會晚上鬧洞房的後生們捉住,那可說不定要鬧出什麼笑話來。
張鴻遠躲藏在妹妹家,而且就躲在妹妹家西屋的防空洞裡。那防空洞冬暖夏涼,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