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丁如玉,都是大明此時軍方有名的兇人,她怎麼就問得出這話?
而且還跟她生不了氣,因著她一臉的期待,一臉的嚮往,任誰都看得出,她的江湖夢還在心間,俠客魂猶在胸腑。丁如玉也只能強笑著道:“打起仗,沒閒去理會這些,通常都是軍陣廝殺……狄夷也是有些好手,不過都教少爺殺盡了,你還是問少爺好了。”她是扛不住天然呆那勁頭,禍水東引到丁一這邊來。
“打住。食不言。”正在默默望著那佳人側臉的丁一,聽著馬上對天然呆這麼說道,他是見識過的。讓後者再說下去,她能在飯桌上,炫耀起在戰地醫院,如何開膛破肚、清創縫合,又是如果截肢輸血,如何用丁一給她打造出來止血鉗夾住動脈血管等等。
雖說丁一和如玉都不至於因此吃不下,但總歸不痛快是吧?沒必要在飯桌上聊這些東西吧?何況是年夜飯的桌上。柳依依也是心神領會的。自然不會撩起話頭,於是這頓飯便吃得沉悶無比,而用罷了飯。圍爐茶話一坐落,丁如玉冷咳一聲,眼看就要發作。
卻不料張玉就先開口了,她拈起一杯茶。喝了第一口。便開口了。
她依舊是那一身雪白的裘衣,一個碧玉釦子系在領口,在她身上這白碧相映,卻就生出那說不盡的優雅高貴,看得不單是如玉,便連柳依依和雪凝都有些妒忌起來,至於天然呆,她正在努力消滅著如玉給她的關外塔布喜、牛肉乾等等零嘴。還不時點評道:“這個……嗯,好吃!”或是“太腥了。以後誰犯了錯,教他吃兩塊……”
“聽聞君欲援大秦?”這就是張玉的開場白,而看著丁一點了點頭,她接著便道,“與君相識相知也已經年,但我向來拒君千里之外,是為君好行險,而我須保全張府之故,君應諒我。”說著拈杯向丁某人一敬,卻是以茶代酒的賠禮。
丁一聽著點頭道:“終歸還是行到一處,前番事不必在意了。”
“人心安是鐵石?君意殷殷,我非草木啊,此事說來,總歸是我的不是。”張玉低嘆了一聲,卻望著丁一道,“你說前事不提,我自也不矯情,只是如今入了丁家門戶,卻便要問一句:不知你將置如玉於何?彼待君之意,便是廟裡的泥雕木塑看了,也要垂淚的,莫不成,要教伊這一輩子,無名無實,便為丁家執戟披甲?君自問,可心安?”
丁如玉剛才那一腔要發作的話都湧到嘴邊,此時卻不禁垂下螓首,那白瓷也似的臉上,盡染暈紅,只聽張玉又說道:“安內而攘外,修身齊家,而後方治國平天下,君欲西征,家宅不齊,征程風雨重,心安何地?”她這麼又扣了回來,合上開場所問西征的事。
“萬里赴戎機,遠渡重洋,本無地利,不佔天時,盡賴上下一心,若主帥心中尤有不安,恐十面楚歌一起,萬戰萬勝不堪一敗!”張玉說的,不是你儂我儂,而是軍機政務,丁一和柳依依是坐在上首主位,但她只一開口,便已不必問這其中誰是主母!
丁一被她這麼一說也不得不點頭道:“是,我負如玉良多。”
她沒有稱如玉為姑奶奶或是小姑,而是直呼其名:“我曾查閱君於容城的文件,君可無柳氏,可無蕭氏,可無我,不可無如玉!若無如玉,我與君怕無相識相遇之緣……”接著她說出了一個個日期,聽得丁如玉抬起頭來,驚愕地望著張玉,因為後者所說出的這些日期,有一些如玉是記得的,因為那就是如玉去為丁一擺平那些欺凌他的人、威脅要打殺他的人、要詐他錢的人的日子。當然,擺平的手段,通常都是“不軌於正義”的血腥。
張玉的意思,是沒有如玉,丁一在容城都讓人弄死了,哪裡還有命上京來?
丁一苦笑著點了點頭,張玉看著,卻又緩緩說出另外兩個日期來,然後對丁一道:“若無如玉按圖樣去打造物件運回,安有火藥之威?安有容城工場之立?無容城工場,豈有財力支撐書院?”甚至她望向柳依依問道,“無容城工場之產出,豈有丁家商鋪之盛?”柳依依也不得不點頭稱是的,如果沒有玻璃,沒有水泥,沒有雞胸甲、手榴彈、火繩槍等等軍隊的訂單,那丁家商鋪,也就是和其他朝廷大佬在背後支撐著商鋪差不多罷了。
“無如玉,淡馬錫那邊,雪凝也好,大嫂也好,朱動、胡山的家眷也好,便交與忠叔,你放心得下麼?”這是她說的第二個日期,就是忠叔與如玉,領著丁一的大嫂、侄子還有五個弟子的家眷去淡馬錫的時間。
如果說之前那些,還是丁一到來之前,如玉為先前“丁一”所做的事,那麼後面這兩個日期,卻就真真實實,沒有如玉,當時在京師無人無物無渠道的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