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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夢迴寂寂殘燈後》)不論是責己或尤人,都出自她那一顆慧心,滿腔至情。

在1927年的清明節,她在陶然亭高君宇墓畔,寫下了扣人心絃的《墓畔哀歌》敬獻給亡靈。她願醉臥墓碑旁,任霜露侵凌,不再醒來。

當我們讀這些悽苦哀惋的愛情傾訴時,亦不難發現:在石評梅的愛情觀裡,固然包含有以個性解放為核心的現代意識;但更多沉澱著的,還是傳統的文化和道德因素。她的感情世界,基本上是封閉式的;她的抒情方式,基本上是自足型的。像中國曆代那些薄命的紅顏、才女一樣,將愛情視作精神、感情上的“聖物”,風晨雨夕,自哀自怨;深閨荒郊,自憐自嘆,細細

咀嚼著其中的甜蜜與悽苦交織的滋味。也許正是這種愛情心理的複雜性,使得石評梅的愛情傾訴,帶有濃郁的古典的纏綿。你看:

披上那件繡著蛺蝶的衣裳,姍姍地走到塵網封鎖的妝臺旁。呵!明鏡裡照見我憔悴的枯顏,像一朵顫動在風雨中蒼白凋零的梨花。

我愛,我原想追回那美麗的皎容,祭獻在你碧草如茵的墓旁,誰知道青春的殘蕾已和你一同殉葬。

這情調,這韻味,這氣氛,乃至這意象,對於心理上積澱著中國古典文化的讀者來說,其心靈會產生多麼和諧的共鳴。

友誼、親情,構成石評梅散文的第二主題。自幼被父母看作掌上明珠的石評梅,自然對父母有深深的依戀;當人生風雨襲來時,父母親情便是其心靈的庇護。不僅像《母親》《歸來》,寫出了她對父母的一片摯情;即使在像《父親的繩衣》《醒後的惆悵》;這些哀念君宇的散文裡,也時有對父母的呼喚:她說,“在天辛死後,我已整個的跪獻在父母座下了”;她要向母親講述她那“奇異的夢” 。

當然,在人生的悽風苦雨中時時給石評梅以救助、慰藉的,還是廬隱、陸晶清一般摯友。她們的友誼是其顛簸在人生苦海中的一隻“方舟”,因而也是其散文的共同主題。像石評梅散文中的《玉薇》 《露沙》 《梅隱》 《漱玉》 《素心》 《給廬隱》《寄山中的玉蕭》《婧君》《寄海濱故人》等等,都是友愛的心聲。在這類散文裡,她向友人傳遞著彼此的訊息,公開著自己的秘密,傾訴著內心的苦悶;同時,她又深深地同情、慰藉著他人的痛苦與不幸。試讀其《寄海濱故人》,此文作於高君宇病逝的次年,顯然石評梅心靈的創傷還未完全平復,然而她卻在勸慰不幸的露沙。她說:“半年來,我們音信的沉寂,是我有意的隔絕,在這狂風惡浪中扎掙的你,在這痛哭哀泣中展轉的你,我是希望這時你不要想到我,我也勉強要忘記你的。我願你掩著淚痕望著你這一段生命火焰,由殘餘而化為灰燼,再從憑弔悼亡這灰燼的哀思裡,埋伏另一火種,爆發你將來生命的火焰。”又勸露沙“不要消沉,湮滅了你文學的天才和神妙的靈思”,並奢望她“能由悲痛頹喪中自拔超脫”,以自己所受的創痛,所體驗的人生,替“有苦說不出來的朋友們洩洩怨恨”,這也是自己“藉此懺悔藉此寄託的一件善事”。

石評梅及其摯友,同為“天涯淪落人”,儘管聚散無常,但心靈永遠相通、相慰:她們在這“空虛無一物可取的人間”,手相挽,頭相依,在天涯一角,同聲低訴著自己的命運,只有她們“聽懂孤雁的哀鳴”“聽懂夜鶯的悲歌” ,相互理解。(《小蘋》 )

石評梅的生性和經歷,註定了愁和淚伴其一生。她的散文,就是她那根纖細敏銳、多愁善感的心絃,在人生悽風苦雨中的顫動。

石評梅的愁,其根源既來自理想與現實的矛盾,亦出自她自身的心理的衝突。前者固無力改變;後者更難以超越。她的愛情悲劇,實質上亦是心理悲劇。

因此,在愛情上,一方面她愛得那麼執著;一方面她又愛得那麼痛苦。感情與理智,愛慾與道德,時時在內心交戰;但終未能衝破自己築起的藩籬,實現自我超越。直到高君宇死後,她才覺悟了“從前太認真人生的錯誤”;不過,這種“覺悟”,並未達到思想桎梏的真正解脫;反而又將自己束縛在另一種傳統觀念裡,她要做一個“殉情”者,用自我犧牲,去補償自己欠下的情債。這就不能不使她繼續掙扎在愛的痛苦裡。

在人生觀上,石評梅也表現出矛盾的苦悶。她說,她的心情,“有時平靜得像古佛旁打坐的老僧,有時奔騰湧動如馳騁沙場的戰馬,有時是一道流泉,有時是一池冰湖;所以,有時她雖在深山也會感到一種類似城市的囂雜,在城市又會如在深山一般的寂寞”。

(《寄山中的玉薇》)她時而幻想去主宰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