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件事就莫名被丟到我頭上來。
雖然說我要做的,就是把湯島這虛幻的討債鬼拉回到現實世界,不過那傢伙總像是隱約浮在離地七十公分的地方過日子,我很有可能說服不了他。很有可能在我試著說服他的期間,他覺得我也是他那個世界的人,所以他才會來找我。我的推測完成,但我隨即感到毛骨悚然。
雖然是同病相憐,但我很不想認定我跟他有同一種病啊!
湯島應該很討厭他自己吧?是不是徹底討厭是另一回事,但他不像那些半調子的人,他並不小氣吝嗇,也不惹人討厭。湯島在催促我還掉那個他想像的債務的空當,會不斷厭惡地對自己說話。
不論精神能保持多麼平靜,這樣我還是受不了。心情好的時候我會開門應對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連門都不開,當作沒聽到。在這種時候,湯島會在門的那一邊小聲吟唱帶有古風的歌曲:“東寺之塔朝左轉、七條車站到。京都京都大聲喊,勇哉驛夫聲。桓武之都為起始,都城千餘年。”(注:出自《鐵道唱歌》。創作於明治時代。多用於教導學童日本地理。是以歌詞中也常見鐵道沿線的景點、站點、名產、歷史與文化等。)我則會因為憤怒,而以“紅花開在山坡上,綠早薰岸色”(注:出自《逍遙之歌》。此歌為日本舊制第三高等學校著名校歌,創作於明治三十八年,澤村胡夷詞曲。多用以頌揚學校以及學校所在地的種種,或者是抒發學生的志向。)來應戰。而這是在做什麼,我完全搞不清楚。
◎
就在我苦悶地待在公寓裡,等著飾磨聯絡的時候,湯島來了。
原本我是要無視他的存在,不過他開口說:“學長,我要發瘋了……”我沒辦法置若罔聞,我的心太痛了,所以把門開了一條縫。也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了我的脆弱。那痛苦的思緒情感,總是纏繞著我。
湯島站在走廊上,一張臉又青又白。
“幹嗎,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最近,我老是看到幻覺。”
“你看到什麼了?”
“我晚上睡不著爬起來……我的公寓,似乎有什麼乒乒乓乓地跑過去。我開啟窗戶一看,居然是睿山電車!”
“你住哪裡啊?”
“乘寺,附近應該沒有電車路線經過。”
“那不是很奇怪?”
“學長,睿山電車會走到鐵道外頭去嗎?這種事可能嗎?”
“不,不可能吧。”
湯島直直盯著我的臉看。
“我想我快瘋了。”
“的確很糟。”我說,“不要想太多,腦袋放空就好。”
“可是我做不到。”
“你不是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嗎?”
“我沒事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幹嗎?”
“你也沒去社團吧?大家都很擔心。”
“因為我實在不想去……”
“那,去運動看看?”
“去運動也不知道做什麼才好……”
“什麼都不要想,去爬大文字山。就這樣翻山越嶺,直接走到琵琶湖。期間你什麼都不要想。”
“那樣除了疲勞之外什麼都不能獲得吧?我要做的事很多。”
“你再這樣把自己關在家裡,真的可以嗎?”
湯島默然。
“走出你的房間吧。去大文字山,會對你比較好。”我說。
那一日,湯島乖乖回去了。
我則是之後苦惱了好一陣子。原本我是想,早知道就跟他講來找我談之前先去找大學的心理諮詢;不過,就算我這麼說,湯島還是不會聽吧。他憑藉自己的力量到大學校園裡去,應該不會很辛苦。而且,大文字山應該可以救他。但在社團的時候,我不會去說這種話。為什麼現在我可以聽他說那些苦惱呢?
在家悶悶不樂時,我也會出去走一走。我想,我必須要擺脫湯島帶來的憂鬱才行。
我去了錄影帶店。
◎
這個世界上,像我這種在生活上禁慾到這種程度的人並不多,我認為沉溺在享樂生活中,與其說是活化經濟的要件,更可以說是一種人生獎勵。因此,我們這些人的生活方式,自然也更該被譴責。就經濟效應來說,像我們這種人的貢獻跟冬眠的熊差不多。但我沒有丟失我的驕傲,仍與世人的譴責繼續對峙。
禁慾的生活——
任誰聽到這樣的詞彙,首先都會想到以前的和尚吧!他們為了要維持禁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