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溫暖的感覺。
多年以來,他實在是太缺乏家庭的溫暖了。
可惜命中註定的是,還是我,仍然是我,讓他失去了那僅存的最後一絲的溫暖。
我輕嘆了一口氣。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半晌,他直起身來,緩緩開口:“林汐,陪我下來走走,好嗎?”
片刻之後,我們站在點點漁火的江畔,呼吸著微帶潮溼的空氣,靜默著。
他站在我身畔,晚風吹拂過來,我聞到了一陣熟悉的男性馨香。
還是當年那種淡淡的馨香。
他看向浩淼的江面,靜靜地站著。
我也靜靜地站著。
不一會兒,他輕輕開口:“三年前,我碩士畢業後,從蒙特利爾搬到了溫哥華,很快就找到了一份很優渥的工作,但是我不快樂。”
“其實,我早已明白,既然事情已經發生,既然事情註定遲早都會發生,無論事實真相究竟如何,再執著於過去、執著於一個本不應該發生的錯誤,除了加深傷痛,又能有什麼意義?”
“事實上,從當年上飛機的那刻起,我已經後悔。我是學法律的,比起普通人更知道法不容情,可是在當時那種衝動的情形下,居然不給你任何抗辯機會,這於你並不公平。”他輕輕地說,“但是,就像姨父在我出國前夕對我說的那樣,或許我們都還不夠成熟,應該讓時間來理清一切。”
“三年多的時間不算長,卻已經夠我想清楚,真正想要什麼。我知道你還在G大,於是在你過二十三歲生日那天,我悄悄回到國內,我滿心想給你一個驚喜,我滿心想給你慶祝生日。林汐,你記得嗎,我對你說過,要好好陪你,過每一個生日……”他嘴角牽起一抹笑,但那個笑容帶著無限的淒涼,“在飛機上,我一直在忐忑不安,我一直想象著跟你碰面時的各種情形,我一直想象著現在的你會是什麼模樣,我一直在想怎麼才能讓你原諒我當初的絕情而去……”
“一下飛機,我就去買了二十三朵玫瑰,來到G大。”
他頓住了。
我呆住了,三年前,我還在讀研。
“結果到了G大,我到處找你,我找了很多很多地方,我一直找,最後我看到你和一個男孩子,坐在操場上,很開心地說著笑著聊著天,然後我看到他一路陪著你,送你回宿舍,看著你上樓。”他的聲音低低的冰冷的,無限空洞。
三年前,三年前……
我終於想起來了。
由於師母不斷施加壓力,那年的生日,我實在無處可躲,也無法推脫,被迫去和一個如今已想不起名字、記不清面孔,縱是對面相逢也不相識的人作最後的無可避免的攤牌。
只坐了短短二十分鐘。
那個人雖有些遺憾,但仍很灑脫地很有紳士風度地把我送了回去。
天涯何處無芳草。
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我沒有死心。第二天我遠遠地跟著你和沙沙回家,遠遠地看著她跟你一起進了家門……”
那年過完生日後的那個週末,在老媽的多次催促下,我在相隔半年後,才跟到N市出差、順道來G大找我的沙沙相約一起,又回到家。
她不放心我,一直把我送到家,又叮囑了幾句,才告辭離去。
但是那時的我,神思不屬,心情一直不太好。
自從子默走後,我曾經無數次想要去打聽他的確切訊息。我去詢問他的老師,他曾經的學弟學妹,我不放棄任何一絲哪怕極其渺茫的希望。
但最終,我得到的依然是無盡的失望。就連向凡,每次看見我的時候,眼神中總是帶著些微的歉意和閃躲。因為,他也幾乎一無所知。我只能苦笑。
慨經年,關山路幾重?
夜夜入夢。
從那年開始,每次回家,媽媽都費盡心思為我做好吃的,在家陪著我,給我買各種各樣的東西,爸爸還特地為我買了我一直渴望擁有的掌上電腦。
但是每次回家,除了幫家裡做做家務、打掃衛生、看看書之外,我一直足不出戶,也割斷了跟外界的所有聯絡。
而且我下意識地,一直躲避著素來威嚴的爸爸。
其實他一直很忙,經常不在家,鬢邊白髮也日日增多。那時的他,因為戰績輝煌,從不徇私,已經從Z市的公安局長升為S省的公安廳長,在公安系統聲名顯赫,非常受人尊重。
可是我無法忘卻,他一摞摞的獎狀中,其中的一份是用我的眼淚和被欺騙後的悲傷換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