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那麼激動。
吉爾伯特依舊保持著淡然處之的神情,舉起磨好的劍,確認它的光芒。
——能看見精靈的人,以及無法看見精靈的人。你知道其中的差異在何處嗎?
——不知道……因為就我而言,從兒時開始就一直看得見了。
——小時候明明看得見,成為大人之後卻看不見的人也很多。理由只有一個,因為他們開始懷疑精靈的存在。
忽然,回憶起已過世的母親所說的話語。
絕對要好好珍惜這位伴隨著你的小人兒。不能對他的存在,抱持著一丁點的疑問喲!……母親用真摯的嗓音向阿爾文叮嚀道。
自己,沒有懷疑過嗎?
看見精靈的次數減少,感受到氣息的頻率下降,內心失去了在糕點盤中留下一小塊碎片的從容……其間真的一次也不曾輕視他們的存在,為此抱持懷疑嗎?阿爾文字身沒有自信。
——要屏棄懷疑,相信他人是很困難的。
由於燭臺的火光,劍一瞬間反射出光芒。
——我能夠體會你自痛失雙親以來,一直都很辛苦,為了保護自己與妹妹於是不得不懷疑他人的事也是啊,但是你的境遇和精靈無關。懷疑別人,憎恨他人,渴望力量而揮劍,誇耀在戰爭中殺了多少人……那種人的心靈不可能不汙濁。
——但是,叔父大人也是,應該曾在許多戰場上殺過敵人才對啊!不殺人便會被殺,這就是戰爭不是嗎!
——正是如此。踏遍無數的戰爭,我的雙手滿是鮮血……儘管是在貝涅波廉特出生的,卻幾乎感受不到精靈的存在。
吉爾伯特注視著自己倒映在劍中的臉孔,罕見地流露一抹自嘲的淺笑。然後,宛如自言自語般地吐出一句:「戰爭太無聊了。」
——獲得的利益寥寥可數,就算如此總有一天也會為他人所奪。戰爭這種玩意兒,既無聊,又沒有意義。為了那種東西而平白犧牲的傢伙只是笨蛋。
——可是,我不希望被稱為膽小鬼。我希望能身為英勇的騎士受人尊敬。
——阿爾。所謂的勇氣,其實並不是指揮舞刀劍這種事。
叔父平靜說道之後,將劍收回劍鞘內。
——也不是瞄準敵人的心臟,射出弓箭。在這個爭端頻傳的世界中,最具有勇氣的行為是指相信他人。只要無法相信他人,自己也同樣無法成為值得信賴的人類。
——隨便相信別人……自己就會身陷險境。
——當然。然而,無懼於自我身陷險境的態度不正是被稱為勇氣嗎?
阿爾文窮於回答,咬住了下唇。
認為那是強詞奪理。什麼相信他人的勇氣,到頭來不過是漂亮話罷了。吉爾伯特是由於不知道雙親亡故之後的阿爾文,一直抱持著什麼樣的信念,所以才能夠口出此言。
——我的勇氣,要以劍來表示。
凌厲地凝視著叔父,阿爾文宣告。
——很遺憾,我沒有辦法理解叔父大人。也無法相信你的話。
即使是一番失敬的發言,叔父卻沒有責備他,呢喃道:「是嗎?」
——不願相信我,是你的自由喔。無論如何,都不準逞強。為了保護你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但是,你若被上百個人包圍我也救不了你了。
——自己的性命我會自己保護。
阿爾文扔下這一句話,行了一個禮便離開現場。叔父再也沒有說些什麼。而距離那件事短短數日之後的,就是永恆的別離。
假使與那個時候的自己碰面了,不揍他一拳難以釋懷。
阿爾文痛切地如此思索。
「兄長大人!」
活潑的聲音,將他從過去的故事中拉回。感覺背後沉甸甸的撞擊,阿爾文苦笑。轉過身,將無論經過多久依然像個孩子般的妹妹輕輕擁抱住。
「艾娃,妳何時過來的?」
「剛剛才到的,我不知道原來兄長大人你也在呀。」
「不是隻有我喔。」
一面說道,一面將視線挪向但丁所在的墳墓。恰巧,但丁也認出來艾娃身影,正往這邊走過來。「哎呀!」艾娃脹紅耳朵離開阿爾文。大概是被人看見幼稚的惡作劇而感到有些害羞吧。
「你的身體情況如何?但丁。」
「……託妳的福。」
雖然是一句冷漠的回答,但是艾娃一點兒介意的樣子也沒有。
她搖晃著淡綠色的洋裝佇立在阿爾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