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女恕罪,若皇上沒有恩旨召見,我還是到外面等候吧。”
說罷,他轉過身邁步就走。背後卻忽地伸過來一隻修長細緻的手,五指成爪向他抓來,當中還伴著一聲微微沙啞,卻頗有些動人的聲音:“我這個皇女說出的話也是旨意,卿不肯奉旨領宴,又意欲往何處去?”
任卿感應到掌風,第一反應便要拔劍,可惜上京之前就已經卸了兵刃,腰間什麼也摸不到。只差這一線沒反應過來,白明月的手就已經落在他肩頭,橫拖倒拽地把他按在了錦墩上,自己半個身子壓了上去,低下頭來和他目光相對:“還是要我親身相請,任卿才肯留下麼?”
白明月從桌上拿起一杯酒,強壓向任卿雙唇間,神情親暱得猶如真正的愛侶之間互相勸酒,手上卻催發了本身真氣,欲強逼著他喝下這杯酒。
酒盞遞到半空,任卿已伸出手去遮擋。白明月的胳膊在空中一轉,柔若無骨地換了方向,原本按在他肩頭的那隻手卻已從上頭穿插下來,也按向他那隻手。兩人就在這方寸之間遞掌拆招,動作並不大,但掌中飽含真元,已經到了引動天地靈氣的地步。每一招出手便有細細風聲響起,靈氣相互衝突而捲成漩渦,將桌上的菜品帶得微微晃動,唯有白明月手中那杯酒仍然平靜無波,一絲不曾灑出。
任卿初學拳法,小巧功夫遠及不上他,又不能當著宮人的面傷到皇女,動起手來處處被動,直到一次掌風交錯之間,他忽然駢指施出劍招,以真氣馭靈氣裹住了白明月的手腕,反手如靈蛇般纏了上去,總算又把場面扳了回來。
他自然是完全無法傷人,可是白明月一隻手被他攥住,無論是再強悍的內力和多少精巧手段也都用不出來,兩人相互僵持著,竟是達到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白明月連連變招,無論是想抽手出來還是想壓制住任卿卻是都不可得。那隻手束縛的力道輕柔無比,卻又牢不可破,而攻擊到其他地方時任卿雖然連抵擋也不抵擋,他的攻擊竟也沒有絲毫效果,直如泥牛入海,連一根頭髮絲都沒法傷到。
白明月呼吸節奏開始紊亂,變招也不如之前流暢。於是他乾脆不再施展手段,只向任卿露出一絲狡黠笑容,身形一轉,乾脆坐在他身旁的繡墩上,大大方方地任由他握著手,將那盞清酒喝了下去。任卿不放手也不是,放手又怕他作出什麼妖蛾子來,只得來個眼不見心不煩,背過身子站著,徐徐吐納調息,藉著此地濃郁的靈氣補回之前動手時消耗的真氣。
足足等了兩個時辰,園外終於響起了大批整齊的腳步聲。仙帝白信乘著御輦親到御花園中,身旁還坐著仙朝唯一的嫡皇子,也就是後來的末帝白澄。
直到此時,任卿才敢放開白明月的手。
他倒退一步想要迎駕,剛剛被他抓握在手中半天的纖細手腕便一揚一挑,五指如鉤般扣住了他,強拖著他往前走去。白明月臉上露出了和之前截然不同,像正常少女一般的純良笑容:“父皇怎麼才來,兒臣與任郎等候許久了。”
說罷又看了一眼剛從輦上下來的男孩,賢良淑德地招呼著:“阿弟一直在父皇身邊麼?剛才的宴席上有什麼趣事沒有?”
白澄先施了一禮,目光穿過白明月看向他身邊的任卿,隨口答道:“還不就是那樣,坐上都是些大鬍子,遠不及母后辦的宴會有趣。這又是何人,怎麼會和阿姐在一起?”
任卿恭恭敬敬地行過君臣大禮,而後看著那張清秀木訥,還帶著幾分孩提天真的臉龐,微笑著長揖到地:“滎陽任卿見過皇子。”
這對兄弟站在一起,世人眼中便只能看到白明月,末帝的光彩實在微弱到看不清。可是這個少年是朝庭正統,莊帝的嫡長子;也是他曾經投注了數十年心血,傾力輔佐的主君;更曾經給過他太多的信任和支援,君臣之情又豈是一句“資質平平,不善為君”就可以抹殺的?
君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
他心甘情願地在這個並沒有什麼光彩的孩子面前低下頭,溫和地與他答話。兩人之間的氣氛絕不同於之前的劍拔弩張,看得白明月臉色微寒,目光變幻不定。
莊帝則越看越欣喜,滿心愉悅地說道:“任郎年少有為,又能與明月、澄兒都相處得這樣融洽,朕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不過朕這女兒大膽好強,像男兒一樣,又鬧著要探索秘境什麼的,到時候你也跟著同去,可要替朕好生約束她。若是你能降得住她,叫她平平安安地跟著隊伍出來,朕就賞你個出身,省得每次入宮見面都要朕特地下旨,如何?”
不如何,他既不想跟著白明月進秘境,更不想入宮見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