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亭頓時呆若木雞,過了半晌才對高季晨伸出手,口中嘶聲說道:“天冷,小心凍壞了身子,我們上車再說。”高季晨想了一想,點頭站起身來,全不理睬程亦亭停留在半空地那隻手。程亦亭目送高季晨走向那輛馬車,只得攢緊自己的手放在身側。從季晨方才的話語中,他已知對方根本沒想起兩人間相悅殉情地舊事,只想哄著自己說出“害死我的人是誰”。但季晨也確然想起了一點什麼,起碼知曉了自身是一隻鬼,那起身和走路地姿態也與從前一模一樣,否則程亦亭真要懷疑眼前這個人根本不是季晨了。從季晨醒來到現在地短短時間裡,他心中已是困惑重重,不過總是喜悅多於驚疑。跟在季晨身後上了馬車,他坐在駕前往車內看去,季晨正靠坐在軟墊上對他淺笑:“亦亭,我們要到哪裡去?”如此情景彷彿回到了前生把臂同遊之時,程亦亭心中只感喜樂,眼眶卻一陣熱燙,語聲微帶哽咽的回道:“你想去哪裡,我們便去哪裡。”高季晨歪著頭想了想,突然眼神一亮,露出個很是稚氣地笑容來:“我們去人多的大城!我餓了!”程亦亭看得如痴如醉,往日他便最愛季晨身上兩個特異之處。一是季晨時不時發作的火辣脾氣,二便是這等時不時顯現的天真可愛。季晨年紀還未滿十八,最愛繁華熱鬧的地方,往往拉著他一玩就是好幾個時辰,如今已過去幾百年,季晨連他都還想不起來,但已然想起了自身嗜好,這總之是大大的好事。“嗯!走完這條道便是一個繁華的大城,我們尋個乾淨的客棧多住幾天!”程亦亭笑眯眯的應了季晨的話,揮鞭打馬直上大路,心中所想全是日後兩人的幸福廝守。他身非凡人、不懼盜賊,自然敢選在夜間上路。馬車在無人的大道上前行了一個多時辰,才看到路邊有幾戶稀稀拉拉的人家亮著燭火。他記掛著季晨肚餓,暫停馬車掀開簾子往裡一看,季晨竟然並未入睡,而是眼神炯炯的望著他:“路邊有人家亮著燭火,我要下車……我真的餓了!程亦亭正有此意,當即點頭讓他下車:“嗯,我們去敲門,若人家願意給我們做上一頓飯菜,我們便留一點銀子酬謝人家。”高季晨卻露出極為驚異的神色:“飯菜?我們是鬼,吃什麼人間飯菜?我們要吸食陽氣!” 私逃聽得高季晨口中之言,程亦亭登時怔住,背脊後竄起一陣涼意。原來季晨餓了是要吃人的?那所謂“找個人多的大城”,也是為了謀害人命?高季晨走前幾步,半天未曾聽到程亦亭出聲,回頭一看對方目中神情極為古怪,不由開聲催促道:“亦亭,快些!”程亦亭看著他滿眼興奮貪婪之色,月下那張如玉的面容也顯出幾分陰森猙獰,竟是忍不住抖了一抖,隨即大步追上前伸手拉住他道:“季晨,不可!”高季晨微微一愣,目中已泛起不耐之色,“你怎麼了?你眼巴巴地救醒了我,不就是為了與我在一起麼?我若不吸食凡人陽氣,不出兩日便要餓得魂消魄散了!那你又何必辛辛苦苦地救我?”程亦亭身子劇震,自己起先哪裡想得到這一節?不錯,季晨性命早隕,只是魂魄不散,這副身體亦只是活屍一具,根本算不得人了。千羽助自己施法之時,便提醒過自己幾句,可自己那時正是欣喜忘形,根本不曾細想什麼。面前的季晨是自己苦戀幾百年的愛侶,變成任何模樣自己都不在意,但對方若要吃人才可維繫性命,這是萬萬不可!程亦亭手上加力,緊拽住高季晨的衣袖,“季晨……你我也曾身為凡人,絕不可謀害他人性命!你……你若一定要吸食陽氣才可存活,便吸我的罷!”高季晨皺眉審視他的臉,視線從上到下,盯著他看了良久才冷笑著道:“你早已非人,陽氣不純。哪裡夠我吸食?就算你還是人,也只能供我吃上幾頓罷了!我不想與你爭吵,趕緊讓開!你若心有不忍。我自己獨個過去便好,你只需等上一時半刻。”程亦亭哪裡肯放。心中半點猶豫也無,只拉著高季晨往馬車上拖去,“我絕不會放你去謀害人命!快隨我速速離開!”高季晨勃然大怒,用力掙扎,奈何飢餓虛弱。一時間卻敵不過程亦亭的力氣。兩人糾纏了一會,高季晨終是被程亦亭強行拖進那輛馬車,身子雖然被對方死死壓住,雙目中盡是怨毒憎恨之色,口中也氣喘吁吁地罵道:“姓程的,你若識相便快些放我走!若是餓壞了我,我便吸盡你地陽氣送你歸西!”程亦亭苦笑著回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季晨,你若餓了只管對我下口,我總不能讓你去害了旁人!”高季晨橫眉怒視他一眼。張口狠咬住他的手掌,不出片刻就把他咬得鮮血淋漓,他也只好苦苦忍耐不敢做聲。可這咬傷終究不算太重。高季晨也並未當真吸食他的陽氣,而是面色發青地鬆開了嘴。雙眼緊閉著蜷縮起身體。程亦亭見對方如此痛苦之態。心知是飢餓所致,不由得心痛如攪。湊過去抱住高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