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面上緋紅、呼吸急促,動作快如鬼魅的掠到他身前,伸手擰著他的衣領便把他扔出了門外。待他在門外的花草叢中辛苦爬起時,那扇門早已關得嚴嚴實實。他只好苦笑一聲,摸摸自己被摔痛的尊臀,順著來時的路走向外間。 復仇寧淺舟官職已分,住處也由朝廷另行安排,只是每個月的那點俸祿實在太少,連幾頓應酬的花銷也遠遠不夠。他這個小小的虛職本無什麼進賬,所幸十分清閒,多的是空閒去辦他心中所想的正事。他既然精於古玩字畫的鑑賞,在一眾京官里正是人緣極好。同等官階的小蝦米多有求他幫忙購買好禮進貢;上位的大官也常常與他聊上幾句玩賞寶物的心得,但他最為巴結的卻是有權立案判案的那些官兒,更想往那些可以做點實事的地方調職。平常不管有事無事,他都在那些重要之人身旁勤於走動,輪到有用的時機也好順水腿舟。他正式領職後不過剛剛三日,便有個大好機會從天而降,他陪著一個刑部官員喝酒吃飯時,竟聽得對方帶醉講起了某地一個被壓下的大案。他一聽到那個地名,心中便是大大一驚,整個身子在酒桌下都繃得極緊,面上卻聲色不動的繼續勸酒。那個官員為人半清不濁,年紀也還極輕,因此對惡人惡事多少還有幾分義憤,才會私下與年紀相近的友人發發牢騷。“說起那件案子,卻也不是一件案子,每年密函與上京來告的人都有不少,偏偏他家中權勢滔天,他親姨丈乃是三朝老臣,至今仍掌管著兵部大印……連皇上也要忌諱三分啊!那張少爺簡直便是禽獸,我們眼睜睜的看著卻不能把他處刑,唉!”寧淺舟聽得又怒又恨,與那官員繼續說了下去,幾番印證之下。張少爺果然便是那光天化日強暴民女的惡徒,那兩個身著官服的匪徒也正是當地官員、張家走狗。如此一手遮天的大惡之徒竟然無法處刑,眾人都知皇上其實早已心裡有數。16 只是不便也不敢與那張家太快撕破臉皮。那張大人在京中地勢力根深葉茂,多少武將都是出自他門下。與那掌管吏部的趙大人同為三朝元老,再加上當今皇上的親外公,正好形成三足鼎立之勢。那位趙大人門下多是文官,寧淺舟也是他地新門生之一,趙張兩派爭鬥已久。表面上客客氣氣,內裡卻常有嫌隙。自這頓飯吃完之後,寧淺舟前思後想,終是把那連環大案再被壓下之事傳與了趙派的一些同門聽。眾人自然“義憤填膺”,文官們向來多嘴敢說,一傳十、十傳百,沒隔上兩日便傳到百姓那裡,也傳到趙大人耳裡去了。趙大人聽聞了此案又被壓下,再見到民憤似乎不小。也不禁心頭有些發癢,召集心腹門生們商量起來。寧淺舟只管推波助瀾,早慫恿著諸位同門力勸師父出面除此大害。這一場連日地商議雖然極為隱秘,結果卻不出寧淺舟所料。趙大人果然也想借助東風。大大挫一下張派的氣焰。只說手中若無證據,未免師出無名。寧淺舟當下挺身而出。自願為那些人犯下的另一件血案做證,還道自己兩位朋友的屍身至今仍埋在那處城外,自己早已做了記號。趙大人自此才知這位門生是有心而為,卻已騎虎難下,只單獨留下了寧淺舟與他長談一宿。寧淺舟無所畏懼,直視趙大人為自己辯道:“學生身經的這場血案是真,想為友人和自己報仇是真,但一心懲惡揚善也是真,拜入師父門下想要報效師門亦是真!諸事之間並無衝突,而恰可相輔相成,學生因此問心無愧,敢於挺身而出為血案作證。”趙大人森然看著他良久,終是深深了嘆了一口氣,“事已至此,不成功便要成仁。子恆,你我已是同坐一船,也只能齊心協力了。你可不要臨門變卦,害了師寧淺舟“咚”一聲跪了下去,“師父只管放心,我與那張家是血海深仇,要我改口,除非身死魂滅!”過了這一夜之後,京中風雲大起,趙大人聯合了好幾個重臣,聯名上奏張大人門下一眾子侄之輩地惡舉。那一眾張姓的外省小官兒不但做案頗多,而且案情都是令人髮指,更有被害人的屍骨和倖存者的證言,秘密呈到了皇上的面前。新帝連日接見了他們多次,被那些案情與證據氣得龍顏大怒,在御書房裡把桌子拍得震天響,秘密排遣了一群大內高手直接去外省抓人。待到犯案的一眾人暗下里押送至京城,張大人才後知後覺聽到了風聲,不得已丟卒保車,來了個大義滅親之舉。他老淚縱橫的求見了皇上,自列了數條罪狀,又哀求皇上重判那個瞞著自己胡作非為的畜生。看他這等老奸巨猾,把自己屢次壓下案情的罪行撇得乾乾淨淨,那年輕地皇帝也只有放了他出宮,先忙著將一干人犯治罪。那一眾重犯被斬於菜市口的當日,寧淺舟全程擠在人群裡睜大了眼睛觀看。被綁在刑臺前受死的兩個犯人看到了他地臉,竟表情恐懼、精神錯亂,雙雙啞著嗓子大聲驚呼:“鬼啊!他是鬼啊!”這當口哪裡還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