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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細緻,嘴的線條堅毅而不失女性嫵媚。深藍的眼眸裡,濃密的睫毛長長翹起,一頭濃密金髮,最是引人。

要說母親的姿容有什麼缺憾的話,大概只能說她五官失之纖細,如貓的輕俏,也讓她看上去有如一個小女孩。她生氣時眼睛會變得更小,她的嘴型甜蜜,有如一朵小小粉紅色玫瑰綻放在臉上,只是她的嘴總是禁閉,不免顯得無情,而去當她嚴肅時,嘴角之間,不知不覺地就流露了刻薄之色。

此刻的她雙頰微陷,窄小的臉益見消瘦,對我卻美麗一如往昔。是的,母親仍然是美麗的,我喜歡痴痴地看她。

事實上,外表我頗為像母親,只不過我的臉龐較寬大而粗狂,嘴巴表情豐富,必要時,則相當刻薄。此外,我開朗幽默,不管多麼悶悶不樂,仍經常流露頑皮神情,更常不自禁地開懷大笑。母親卻極少笑,她冷如冰霜,若非擁有小女孩似的甜蜜,便絕對不可親近了。

我默默注視坐在身邊的母親,不,是瞪著她。母親以單刀直入的方式進入話題:“我知道你的感受,你恨他們,因為他們不瞭解你所承受的一切。他們很難想像山頂上發生了什麼事。”對這樣的話,我感到一種冷靜的愉悅。我沈默地回應,母親卻完全瞭解我的心意。

她接著說:“這跟我首次生孩子有些相似。我足足受了十二個鐘頭的罪,有如陷身痛苦的羅網,唯一脫逃之道是嬰兒順利出生,或是我難產致死;痛苦終於過去,我抱你大哥在懷裡,卻不要任何人靠近我。並非我責怪誰,而是我所承受一小時又一小時的苦楚,似下地獄又再一次復甦的煎熬,沒有身歷其境的人哪能體會?我內心極安祥,就在生育的最普通境遇下,我 真正瞭解絕對孤寂的意義。”“你說的完全正確!”我有點吃驚地答道。

她沒有回話。我一點也不覺驚訝,在說完此行想說的話後,她是不會再任意多說廢話的。她只伸手摸摸我的額頭,於她,這倒是罕見的舉止;發現我身上猶穿著血跡斑斑的獵裝時,她顯然極為悲痛難忍。

母親沈默了好一會。

我呆坐著,眼光掠過她朝向火爐,內心有一大堆的話想說,更想告訴她,我有多麼愛她。

但是我忐忑猶豫。以往每當我跟她說話時,她總是三言兩語明快截斷,絕不容我有細訴的機會;所以儘管我深切愛她,怨尤之情也相對加濃。

在成長歲月當中,我只看到母親一逕讀著義大利書,跟她成長之地那不勒斯的親友塗鴉寫信,卻從來不耐煩教我和哥哥認識起碼的字母;從修道院回家後,事態也沒有改變。我已經二十歲,只會寫自己的名字,讀簡單的禱詞;我怎能不恨她的書,不恨她只知沈湎於書裡,而忽略我們的存在呢?

再進一步說,似乎也只有當我身心受到重創時,她 肯多少付出母性的溫情於興趣,對此事實的模糊認知,尤讓我憤憤不平。

然而除她之外,我別無救世主,我已倦於孤獨,也許年輕人總是如此吧! 如今,她就在眼前,她從自囿的圖書室走出來,對我極表關注。

我終於確定她不會站起來走開,話語喋喋不休。我低低說道:“母親,事情猶不止如此,在這件事發生之前,我已心懷惡念——”她臉上表情不變。我繼續說:“好幾次我甚至夢見我殺了全家人——我的意思是說,在夢裡我殺了哥哥和父親,我一屋子一屋子捕殺他們有如殺狼一般。我感到謀殺的慾念隱埋在心底……”“我也一樣,兒子,我也一樣。”她說著,臉上浮起奇特的微笑。

我彎身向著她,仔細大量她,又降低聲量說:“夢中殺人時,我大聲尖叫。我幾乎看得見自己面貌猙獰,聽得見自己咆哮怒吼,嘴巴張成完整的O字型。”她諒解地點頭,眼裡閃著亮光。

“在山上,當我於狼搏鬥時,情境有些彷彿……”“只是有一些?”她問道我點點頭。

“殺狼之後,大覺自己判若兩人。我甚至不知道,此刻跟你在一起的,究竟是你的兒子黎斯特,還是另外一個人——一個殺人兇手。”她靜默了一段長時間。

“不,你不是兇手,你只殺死了狼。你是獵人,是武士。你比家裡的任何人強壯堅毅,這是你的悲劇根源。”我搖了邀頭。母親的話固然不錯,此際卻無關緊要,再說,強壯堅毅也者,並非這回不快樂的主因,只是,我懶得解釋而已。

她的視線轉到別處又回到我身上。

“人的角色不止一種——”她說道:“你就扮演不同的角色,你即是殺手更是男人。不過,別隻為了憎恨他們而使自己淪為殺手,也別一位只有謀殺或是瘋狂,你 得以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