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他向徐爵交了底,徐爵卻沒有把柄在他的手上,他也沒把握讓徐爵出面做那麼風險絕大的事情。
也正因為如此,張鯨最終選擇的是走一步看一步,從張宏跟在馮保後頭進了乾清宮開始,便寸步不離。
這些年來,他已經很久沒有同從前那樣亦步亦趨地伺候張宏了。
可即便如此,每當張宏開口,他就會覺得一顆心狠狠顫動一下,唯恐張宏在馮保面前揭破自己的目的。幾次下來,在這已經漸漸熱起來的天氣裡,他已經是汗溼重衣,甚至感覺到連那貼裡都已經浸透了汗水。直到朱翊鈞登輦出了乾清宮去往文華殿,馮保緊隨其後,他隨侍在張宏身側,這才微微鬆了口氣。可讓他意料不到的是,就在路上,張宏竟是突然沒頭沒腦地問道:“為什麼?”
張鯨愣了一愣,隨即朝左右看了一眼,這才低下頭去,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老祖宗,小的實在是被逼無奈,回頭一定詳細稟明。”
“你和張誠就這麼深仇大恨?”張宏卻沒有就此打住,而是再次問了一句,發現張鯨久久沒有回答,他回過頭瞅了一眼,果然就只見張鯨牙關緊咬,顯然是不想在這裡回答這個問題。他知道這件事發展到這份上,只能靜觀其變,當下便不再繼續緊抓不放,而是淡淡地說道,“要是今日文華殿上真的出現什麼不可收場的局面,你就好自為之吧!”
張鯨登時臉色蒼白,一顆心沉入了谷底。他雖已經說動徐爵,但時間太緊,徐爵不可能這麼快在馮保面前替他美言,司禮監太監的位子他還沒有拿到,若是張宏真的橫下一條心要處置他,他甚至不可能指望有人為自己說情——除了朱翊鈞這個天子。可是,萬一天子知道他用那種伎倆陷害張誠,還會如從前那樣倚賴信任他嗎?要知道,上次被打發去更鼓房,也不是朱翊鈞開口求情,而是張宏一個兩個把他們撈出來的!
文華殿上,今日參與的人相比往日廷推時濟濟一堂,又或者汪孚林經歷過的兩次御前辯論那般涇渭分明,卻是格外不同。放眼看去,吏部尚書王國光、戶部尚書殷正茂、工部尚書李幼滋、禮部尚書潘晟、左都御史陳炌、吏部左侍郎王篆、兵部左侍郎張學顏、兵部右侍郎曾省吾、吏科都給事中陳三謨、廣東道掌道御史汪孚林……雲集的高官重臣身上全都打著鮮明的張系烙印。而且很微妙的是,沒有一位閣老。
這其中,儘管大多數人都已經或多或少得知了昨夜發生的事,但究竟是怎麼回事卻眾說紛紜。
至於汪孚林,在場眾人當中,他認識又或者說熟悉的,只有一小半,可這不是適合私下招呼說話的時候,因此他的目光自然而然便落在了陳三謨身上。
他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陳三謨嘴角挑了挑,對他露出了一個譏誚的笑容。對此,他回了一個同樣意味深長的微笑。
知道你做好了萬全準備,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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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三章 殊途同歸
隨著朱翊鈞上殿升座,眾臣行禮,排在最後頭的汪孚林在起身之後,便迅速掃了一眼侍立在皇帝身邊的馮保,以及保持了一大截距離的張宏。
馮保並沒有注意到他這個距離太遠的小人物,但張宏卻彷彿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朝他看了過來,讓人難以察覺地微微頷首。
儘管汪孚林無法從這個微笑的動作中察覺到張宏究竟做了些什麼,今天會有怎樣的結果,可是,他本來就沒有把希望寄託在張宏身上。排名第二的司禮監秉筆太監這種地位,一直就是很微妙的,就和後世的二把手往往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一樣,這年頭的二把手就更加悲苦。張居正曾經是怎樣又用呂調陽又防呂調陽的,馮保就是怎麼對張宏的,絕對不會有什麼例外。
所以,當馮保開口時,第一次參加這種小規模朝議的汪孚林,便眼觀鼻鼻觀心做恭敬順服狀,只豎起耳朵,仔仔細細地聽著馮保的發言。
“早上司禮監陸續派人前往六部都察院知會各位大人,道是昨天晚上內閣出了點小小的變故,其中應該多為語焉不詳,就是因為私下裡有交情,略微說過幾句的,想來也不包括其中細節。”
馮保說著微微一頓,彷彿是在檢視眾人的反應。可在場的人,包括汪孚林這看似二十出頭,實則早已滿心滄桑的後起之秀,全都是官場上的老油子了,哪裡會露出半點破綻,因此他很快就繼續往下說道:“元輔張先生回鄉葬父只不過一個多月,諸位精誠合作,力求穩定,奈何卻有人在外散佈致仕閒住的前首輔高拱的文稿,胡言亂語說隆萬年間事。若是單單如此,廠衛暗中偵緝,把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