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閒言碎語掐滅也就算了,奈何內閣竟然也有人摻和其中。“
他一下子提高了聲音,語氣和嗓音都變得有幾分尖銳:“竟然有人買通在內閣中執役的小火者,向三輔張閣老送揭帖,邀他拿出家中秘藏的高拱文稿,圖謀元輔張先生。三輔張閣老驚怒之下,氣得發病昏了過去,這才有中書舍人聞訊奔赴司禮監告警……”
雖說馮保繪聲繪色描述著張四維在發現揭帖之後是如何驚怒交加,如何辨明清白,如何要求司禮監徹查宮闈,那始作俑者的小火者如何撞牆自殺……但在場眾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兩件事情上。第一件,便是馮保聲稱張四維因為身體緣故,不能理事,請求告病致仕;第二件,就是馮保要整肅宮闈,窮究幕後黑手;而第三件,便是把矛頭對準了高拱!
對於那段隆萬之交權力更迭的公案,哪怕在場不少人那時候都不在京城,而在外任——汪孚林當時更只是還未考中舉人的菜鳥小秀才一隻——可是,高拱也好張居正也好,當時一個首輔一個次輔,再加上如今權掌司禮監的馮保,這些恩怨情仇流傳已久,哪裡能禁絕人言,誰能不知道其中那點玄虛奧妙?
可知道歸知道,這時候要做出什麼樣的反應,那卻是一件非常棘手的問題,最最重要的是,今天有一個很大的問題,那便是張居正不在!
能夠和司禮監掌印這一內相抗衡的只有外相,可外相之中的第一人,也就是內閣首輔卻不在場,那麼,是否該抗爭,由誰打頭,這便成了一個棘手的難題。
馮保再次掃了一眼眾人,目光在汪孚林身上停留了很久,見這位往日面對這種場合往往會言語如刀異常活躍的掌道御史站在最末尾,赫然嘴巴緊閉不吭聲,想到徐爵早上稟告昨夜奉命派人去試探汪孚林,發現人哪怕聽到錦衣衛深更半夜在外頭走,仍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他心裡便再無猶疑。
看來此事真的和汪孚林沒關係……之前那場科道爭端,估計只是汪孚林幫著新官上任威望不足的左都御史陳炌立威而已。
他正這麼想,突然只聽得下頭傳來了一個極其突兀的聲音。
“馮公公如此說,恕下官不能苟同!”
除了張居正,馮保一向很少親自和文官打交道,一來是為了避嫌,二來也是因為首槪�韌�謔鄒瘢��覆蛔拋越瞪矸蕁K�裕�笨吹剿黨瞿�**的不能苟同四個字的,赫然是吏科都給事中陳三謨,他登時臉色鐵青。
然而,陳三謨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又已經趁著上午那僅有的一點時間去各部奔走聯絡過了,這時候他便當仁不讓地站了出來:“有道是無風不起浪,馮公公因為此事整肅宮闈,這是內廷的事,下官和諸位大人身為外臣,自然不敢置喙。可三輔張閣老乃是元輔臨走時,親自舉薦主持內閣事務的,昨夜理應不過是乍然受到驚嚇,這才一時驚怒以至於身體不適,哪裡就真的不能理事了?”
陳三謨斷定馮保恐怕也沒有什麼確切證據,所以不敢明目張膽地往張四維頭上扣屎盆子,否則只消像當初處置高拱一樣,一道旨意直接讓張四維致仕閒住就完了,何至於要放到朝議上來說?馮保不過是希望大多數人能夠支援此事,維持一下自己這幾年來還算不錯的好名聲而已。
所以,先是丟擲了第一個理由,他就繼續說道:“而高新鄭公之事,細究之下同樣不無存疑。三輔張閣老從前和高新鄭公有私交,這是人人皆知的,家中若有高新鄭公文稿,那也並不奇怪,必定是有興風作浪之人知道兩者之間還有來往,故而這才故作揭帖,令人送入內閣張閣老處,想要渾水摸魚,卻不防為的馮公公及時發現。因為此事整肅宮闈,乃是應有之義,可若再窮究高新鄭,安知天下人怎麼議論?”
“正因為元輔不在,朝局方才應該以穩定為上,與其在這時候窮究高新鄭,不如令新鄭縣以及開封府嚴加管束,這才是正理。”
陳三謨一口氣說到這裡,見馮保臉色鐵青,知道自己此番算是得罪了這位權閹。然而,身為文官,他又不是張居正這樣的首輔,能夠犯顏直諫司禮監掌印,卻也是科道言官的一大成就,所以他在心裡使勁安慰了自己一下,便把目光投向了自己去遊說過的其他幾人。然而,發現工部尚書李幼滋和禮部尚書潘晟竟然在自己的目光注視下不自然地退縮了,他登時心裡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都已經是官當到尚書的人了,竟然還會怕馮保嗎?之前都說得好好的,此時怎麼就退縮了?
就在陳三謨近乎用祈求的目光去看吏部尚書王國光時,王國光巋然不動,心驚肉跳的他卻聽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