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來算計我、背叛我,也沒有公開或者暗藏的敵人來傷害我。我不必用賄賂、餡媚、誨淫等手段來討好任何大人物和他們的奴才。我不用提防會受騙受害。這兒沒有醫生來殘害我的身體,沒有律師來毀我的財產,沒有告密者在旁監視我的一言一行,沒有人會受人僱傭捏造罪名對我妄加控告。這兒沒有人冷嘲熱諷、批駁非難、背地裡說人壞話,也沒有扒手、盜匪、人室竊賊、論棍、鴇母、小丑、賭徒、政客、才子、性情乖戾的人。說話冗長乏味的人、辯駁家、強姦犯、殺人犯、強盜、古董收藏家;沒有政黨和小集團的頭頭腦腦以及他們的扈從;沒有人用壞榜樣來引誘、唆使人犯罪;沒有地牢、斧鉞、絞架、答刑柱或頸手枷;沒有騙人的店家和工匠;沒有驕傲、虛榮、裝腔作勢;沒有花花公子、惡霸、醉漢、遊蕩的娼妓、梅毒病人;沒有吹牛。淫蕩而奢侈的闊太太;沒有愚蠢卻又自傲的學究;沒有囉囉嗦嗦、盛氣凌人、愛吵好閒、吵吵嚷嚷、大喊大叫、腦袋空空、自以為是、賭咒發誓的夥伴;沒有為非作瓦卻平步青雲的流氓,也沒有因為其德行而被貶為庶民的貴族;沒有大人老爺、琴師、法官和舞蹈教師。我非常有幸能和一些“慧駰”見面,並一起進餐,這種時候它總是十分仁慈地準我在房裡侍候,聽它們談話。它和它的客人常常會屈尊問我一些問題,並且聽我回答。我有時也很榮幸能多說一句話陪主人出去拜訪朋友。除了要回答問題,我從來都不敢多說一句話,就是回答問題的時候,我內心也感到慚愧,因為這使我喪失了不少改進我自己的時間。我非常喜歡做這麼一個謙卑的聽眾,聽它們在那兒交談。交談沒有一句多餘的話,言簡意駭;最講禮貌,卻絲毫不拘於形式;沒有人說話不是自己說得高興,而是同時又使聽的人聽著開心;沒有人會打斷別人的話頭,會冗長乏味地說個不停,會爭得面紅耳赤,會話不投機。
它們有一個看法:大家碰在一起的時候,短暫地沉默一會兒確實對談話有很大好處。
這一點我倒發現是真的,因為在那不說話的短時間的沉默裡,新的見解會在它們的腦子裡油然而生,談話也就越發生動。它們談論的題目通常是友誼和仁慈,秩序和經濟;有時也談到自然界的各種可見的活動,或者談古代的傳統;它們談道德的範圍、界限;談理性的正確規律,或者下屆全國代表大會要作出的一些決定;還常常談論詩歌的各種妙處。我還可以補充一點,但這並不是我虛榮,我在場還往往給它們提供了很多談話資料,因為我的主人可以藉此機會向它的朋友介紹我和我的祖國的歷史。它們都非常喜歡談這個話題,因為對於人類不是很有利,我因此也就不想在此把它們的話複述了。不過有一點我想請大家允許我說一下,我的主人似乎對“野胡”的本性瞭解得比我要清楚,這是非常令我欽佩的。它把我們的罪惡和蠢事一一抖了出來,其中有許多我卻是從來都沒有向它提起過,它只是從它們國家的“野胡”來推想:這種品性的“野胡”要是再有幾分理性,可能會幹出什麼樣的事來呢?它的結論頗為肯定:這樣的動物該是多麼的卑鄙而可憐啊!
我坦白承認,我所有的那一點點有價值的知識,全都是我受主人的教誨以及我聽它跟朋友們談話中而得來的;我聽它們談話比聽到歐洲最偉大、最聰明的人物談話還要感到自豪。我欽佩這個國家的居民體力充沛、體態俊美、行動迅捷;這麼可愛的馬兒,有著燦若群星的種種美德,使我對它們產生了最崇高的敬意。的確,起初我也不明白為什麼“野胡”和所有別的動物會天然地就對它們那崇敬,可是我後來也一點點對它們產生敬畏了,而且比我想象的還要快得多。除了敬畏,我還對它們充滿了敬愛和感激,因為它們對我另眼相看,認為我不同於我的同類。
當我想到我的家人、朋友、同胞或者全人類的時候,我認為不論從形體上還是從性情上看,他們還確實是“野胡”,只是略微開化,具有說話的能力罷了。可是他們只利用理性來增長罪惡,而他們在這個國家的“野胡”兄弟們倒只有天生的一些罪惡。有時我在湖中或者噴泉旁看到自己的影子,恐懼、討厭得趕快把臉別過一邊去,覺得自己的樣子,還如一隻普通的“野胡”來得好看。因為我時常跟“慧駰”
交談,望著它們我覺得高興,漸漸地就開始模仿它們的步法和姿勢,現在都已經成了習慣了。朋友們常常毫不客氣地對我說,我走起路來像一匹馬,我倒認為這是對我的極大的恭維。我也不得不承認,我說起話來常常會模仿“慧駰”的聲音和腔調,就是聽到別人嘲笑我,也絲毫不覺得因丟面子而感到生氣。
我正過著快樂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