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話,我卻依舊渾渾噩噩,只管“嗯,唔”地支應著。
這時香風微動,她竟風擺楊柳似的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不及多想,手已下意識地捉住了她的衣袖。
她竟毫不扭捏地任我牽著,含笑在我的身旁坐定,隨手斟了一杯酒送到我的嘴邊:“相逢是緣,請皇上滿飲此杯。”
單聽這鶯聲嚦嚦,我便已醉了。
酒雖然已經冷了,但既然是美人相勸,焉有不飲之理?
她總有許多名目勸我,於是片刻之間,桌上的兩隻酒壺已經見了底。
俗話說“酒壯色膽”,我從未想過,我竟也有一日落到只能靠酒來壯膽的地步。
最後一杯酒送到嘴邊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推開了酒盞,乘著酒興伸手到她的腮邊,試圖摘下那一角薄薄的面紗。
她並未躲閃,依然眉眼含笑,坦然地看著我。
我以為她會在最後一刻躲開,或者推開我,但是她並沒有這樣做。
隨著面紗揭開,我終於看到了她的容顏。
果真是雪膚花貌,芳華絕代!
原來世間真的有一種女子,只憑容顏就可以征服了天下……
我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女子,一時不知道今夕何夕。
直到,一陣尖銳的劇痛,在我的腰間毫無預兆地炸裂開來。
我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而那個女子,不知何時已奔到了門口。
劇痛之中的我幾乎已經站立不穩,但我最本能的反應,卻是向著窗外斷喝:“攔下那女子!”
隨行的暗衛飛身而下,眨眼便已將沒來得及出門的女子困住在門邊。
那女子毫不遲疑,舉起手中沾血的髮簪,便要刺向自己的咽喉。
我的暗衛豈會讓她得逞?他們不費吹灰之力便已將她的髮簪奪下,反剪她的雙手,按著她跪在了地上。
我的心裡忽覺十分不忍,忙吩咐暗衛小心些,莫要傷著她。
這時暗衛們才發現我受傷,立時亂成一團。
我自己反倒無所謂。除了最初的那一瞬間之外,傷處其實並不十分痛,或許是因為喝了不少酒的緣故吧。
我更擔心的是那女子的處境。我知道暗衛們的手段,對待刺客,他們一向是毫不留情的。
出於這樣的擔憂,我只得一直叫他們押著那女子,在我的身旁跟著。
至於蝶夢樓中會亂成什麼樣子,我已經無心去管了。
回宮之後,自然又是一番大亂。
我聽到那些女人在耳邊吵吵嚷嚷,便覺得心煩意亂,只得叫小太監把她們全部轟了出去。
那些嬌生慣養長大的女人,慣會小題大做!我若真的受了重傷,早已死在路上了,又怎麼可能活著回來聽她們聒噪!
被一個女人用簪子刺一下腰,能有多重的傷?連血都沒有流幾滴,也值得侍衛、太醫和嬪妃們大驚小怪?
對於她們這種小題大做的陣仗,我實在有些吃不消了。
太醫來過,果然沒有什麼大事,只塗了一點兒藥膏,叫我少沾水就無事了。
自始至終,那女子再未發一言,只是冷冷地看著我,眼中再無半分柔軟,只有寒光閃閃,鋒利如刀。
我越發來了興致。等太醫退下,我便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
那女子冷哼一聲,轉過臉去。
“喂,你拿簪子傷了我,該生氣的似乎是我吧?”我有些無奈。
那女子並不理會,只高傲地昂起了頭,一副寧死不屈的姿態。
我的心中既覺好笑,又不禁有些無奈。
僵持許久,我漸漸地有些尷尬了。
這時那女子卻忽然轉過頭來,冷笑道:“今日殺不了你,是我無能;但你若不殺我,是你無恥!”
我想不通殺人跟無恥有什麼關係,但這些都不重要。只要她肯主動同我說話,對我而言便是春暖花開了。
我湊到她的身旁,腆著臉笑道:“你或許應該聽說過,我一直都很無恥。”
那女子的臉上微微一僵,顯得愈發惱怒。
我覺得我似乎是說錯了話,只得在一旁陪笑道:“你今日殺不了我,可以等明日再殺。我可以留你在宮裡,只要你想殺我,隨時可以動手。”
“無恥!”那女子橫眉豎目,怒喝一聲,身子往旁邊避讓了幾分。
我見她的身上被繩子勒出一道道深深的印痕,心中不禁痛惜,忙上前替她鬆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