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點時間,我還不如出宮去喝一杯花酒,打發一下這寂寥的時光!
這個念頭一起,便再也按捺不住。
我叫上一個忠心的小太監,便悄悄地出了宮門。
宮門之外,似乎連空氣都是清冽的。
終於逃出那座金頂牢籠,我的心情大好。
先前當王爺的時候,我總以為出門幾步都有人跟著是一件很煩人的事;直到做了皇帝,我才知道可以“出門”已經是莫大的幸福!
他們說,一個正常的皇帝,或許是一生都不必出宮門的。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險些沒把一口老血噴出來。
不出宮門?難道要困死在那塊四四方方的小天地裡嗎?
如果那樣,我寧可掛印出走。這皇帝,誰想當叫誰去當好了!
看看已甩掉了侍衛,我一面抱怨宮中生活的枯燥乏味,一面四下東張西望,無論看見什麼都覺得親切無比。
久違了的人間煙火,久違了的自由自在!
我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閒遊,看看那邊小攤上的香粉荷包,在茅草搭成的小亭子裡喝一杯又酸又苦的茶水,忽覺人生至味,也不過如此。
轉眼到了傍晚,小太監一疊聲地催我回宮,可是我卻越發邁不動步。
回宮?那多無趣?離此二里之外,便是京城裡最大的花樓,我好容易出宮一趟,怎可錯過!
番外之段御鋮篇——落落曾經居浪子(2)
正當蝶夢樓最熱鬧的時分,滿樓紅袖,燕舞鶯歌。
我熟門熟路地上了樓,頓覺身心舒暢,連腳下都輕快起來。
但我很快就產生了新的煩惱。
因為鴇母是認識我的,此次我來,她顯然大為慌張。
這實在是一件咄咄怪事。我還是那個我,當王爺和當皇帝,有什麼區別麼?難道當王爺的時候可以眠花宿柳,當了皇帝就一概不許了不成?
簡直可惡!
酒菜倒是滿滿地擺了一桌子,可是沒有佳人相伴,這酒菜有什麼趣味?
我再三催問之下,鴇母終於替我尋了幾個女孩子過來,卻仍是不肯陪我喝酒,只敢在桌旁侍奉,隔著一張桌子唱些幽幽怨怨的小曲,聽來也沒什麼趣處。
我的心裡,不由得越發煩悶起來。
當皇帝,簡直是一樁太虧本的買賣!半點兒好處都沒撈到不說,連這最後的一點樂趣,居然也都給我剝奪了!
不行,我還是要想個法子把那個臭小子捉回京城來!這個皇帝,我若再當下去,非發瘋不可!
這樣想著,花酒也變成了悶酒。我自斟自飲,等到酒水已冷,也沒能找到什麼有趣的消遣。
難道今夜註定要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我想,再這樣寂寞下去,我大概也要效仿古時候的昏君,乘船南下,到江南去漁色了。
到了後半夜,我終於坐不住,推桌而起,預備擺駕回宮。
恰在這時,忽聞佩環聲響,似乎有女子走過來了。
我起先並不在意,直到珠簾動處,一個白紗蒙面的女子嫋嫋婷婷地走了進來。
她的身段極美,舉手投足,儀態萬千。
白紗雖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卻沒有遮住那雙靈動慧黠的眼睛。
她靜靜地看著我,眉眼微彎,似乎是在笑的。
我很沒出息地迷失在了那一雙眼睛裡。
妃嬪和宮女的眼睛不會這樣靈動,尋常豔女的眼睛卻又不會如此純淨。
我正要讚歎,卻見那女子盈盈上前,屈身施禮。
起身時,我彷彿看到她的眼中有一道寒光閃過。
這應該是錯覺,因為再看的時候,她早已恢復了眉眼盈盈的溫婉模樣。
我終於來了精神,瞪大眼睛瞧著她,失手打翻了酒盞都不知道。
那女子“嘻”地一笑,毫不掩飾眼中的揶揄和嘲諷。
我並沒有感覺到羞愧或者尷尬。看到她含笑的眼睛,我便已痴了。
忽然懂得了當年周幽王敢傾一國博一笑的心情。為了這樣的一個笑容,便是傾盡了天下又何妨?
我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響如擂鼓。
那女子眉眼彎彎,竟是一直帶著笑的。我聽見她開口,聲音宛若黃鶯出谷:“院裡的姐姐們都說皇上好色如命,先前我只不信,今兒才算是見了!皇上,您看夠了沒有?”
我只覺得她的聲音好聽,卻並未留意到她說的是什麼。此時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