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賢答:“這個月還好,比上個月少了兩本呢。”
他自嘲地笑了一聲:“誰讓我麾下的將領不服修葺城牆這樣的差事,罷工誤期呢。”
浮生悲憤之聲傳來:“修葺城牆!這豈不是辱沒了王爺的絕世才華?”
她心疼他,愛惜他,可卻不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早已出賣了她。
我也出賣了她。我接近她,只是為了和江朝曦完成一筆交易。我雖是襄吳人,但我一點都幫不了浮生。
身份暴露的細作,只能成為廢棋一著。此刻心軟的話,只能惹來更大的禍患。
身子突然被一雙臂膀緊緊環住,江朝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偷聽什麼?”
我忙扶住額頭,道:“昏昏沉沉的,靠著休息一會子。”
接著想了想,覺得還是換個話題,便道:“浮生不信我,我盡力了。”
江朝曦露齒一笑:“她信了。”
“可是我都沒機會向她證實我的身份。”
他聞言,輕笑一聲:“正因為她信了,才不需要你表明身份。這件事,急不得。”
一盞茶的功夫,許是江楚賢上車,馬車才緩緩而馳。
昨晚上霖霖落了場雨,細絲般的小水珠粘在髮間,脖頸上,衣袖間,裸露在外的脖頸上有絲絲寒意,鼻翼間都是濡溼的潮氣。
江朝曦將我平放在膝上抱著,靜默半晌後,自己打起了盹。風燈的光搖搖晃晃,透過簾子滲了進來,映照在他的睫毛上,像一把濃濃密密的扇子。
我略動了動自己僵硬的胳膊,發覺他還是同樣的姿勢,就大著膽子想要將雙臂抽出來。不料這下他突然收緊雙臂,睜開眼睛瞅著我,道:“做什麼?”
我有些訕訕,道:“我想看看馬車行到哪裡了,宮規森嚴,總不能出了差池。”
他若有所思地撫摸我的臉頰,道:“撒謊,你只是想避開我罷了。”
我一愣。在他面前,半點謊言都無處遁形。
一片靜謐中,面前的這個男人忽道:“你覺得我狠嗎?”
狠,怎麼不狠。
九年前落在他手中的慘狀,到如今想起,還是能讓我堪堪地打一個冷戰。我頓了一頓,道:“都說天家最是無情的。”
這裡的氣氛到底不如宮內壓抑,這句話便輕易出口。江朝曦聽了,眸中光電點忽明忽暗,良久才道:“在權力的角逐中,只有贏家,沒有輸家因為輸家後來都死了。”
男子的臉浸在昏暗中,如一尊隱忍的神祗,沉默,蓄勢待發,沒有人能夠忽略他尖銳的力量。
我打了個冷戰。
他說的對。
在權力的角逐中,只有贏家,沒有輸家。
因為輸家,後來都死了。
【第六章】暗恨生蘭林起驚雷
回到冷碧苑,換了衣服,天邊已透魚肚白。水迷煙的效力還未散去,宮女們依然睡著。
我定一定神,悄然無聲地翻身上床,然後將手緩緩伸入玉枕下面。玉枕的表面鋪著打磨成塊的玉石,其中用銀線相串而成,中間是架空的銅架。我摸上了枕下三指的地方,有一個暗釦,輕輕拉開,手便能伸進一個凹槽。
指尖有溫涼的觸感。
它還在。
母親送我的那枚羊脂白玉梳,還完好無損地放在玉枕裡。
我輕吁了一聲,一顆吊著的心總算鬆了一鬆,接下來才發覺自己渾身疲乏無比。
小時候,我曾向母親討要過這柄玉梳。但母親對我說:“青兒雲兒,這柄玉梳對我們洛家攸關重要,等你長大了,娘自然會給你。”
那時的我梳垂髫,揚著臉笑呵呵地問她:“是什麼秘密?”
她蹲下來,正色道:“你要聽話,不可以隨意將這把梳子示人,不然會給洛家惹來災難。”
我被母親的神色嚇懵了,吶吶地問:“可是母親,如果毀了梳子,豈不是永遠都沒人知道那個秘密,洛家也就永遠平安了?”
母親垂下眼眸,撫摸著光潔滑膩的梳背:“如果這世間的事,也如青兒雲兒想得這般簡單就好了。守著秘密,會埋下禍患,可若毀了秘密,也同樣朝夕不保不保夕。”
我嘟起嘴巴,搖頭說:“青兒雲兒不懂。”
母親愛憐地摸摸我的頭:“青兒雲兒,答應娘,今後嫁一戶平常人家,再不要沾染這世間一絲一毫的富貴。”
爹爹清朗的聲音傳來:“清蘇,你又和孩子瞎說什麼。”
爹爹本不姓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