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聞他人道其平日之言行,然至是乃始深識其人,誠有卓絕處。非日常相處,則亦不易知也。”
吳宓先生記憶驚人,許多文學史大事,甚至作家生卒年代他都脫口而出,毫無差錯。吳先生還為翟孟生的《歐洲文學簡史》作了許多補充,並修訂了某些謬誤的地方。他每次上課總帶著這本厚書,裡面夾了很多寫得密密麻麻的端端正正的紙條,或者把紙條貼在空白的地方。每次上課鈴聲一響,他就走進來了,非常準時。有時,同學未到齊,他早已捧著一包書站在教室門口。他開始講課時,總是笑眯眯的,先看看同學,有時也點點名。上課主要用英語,有時也說中文,清清楚楚,自然得很,容易理解。[1][1]趙瑞蕻《我是吳宓教授,給我開燈》
吳宓的陝西同鄉、弟子李賦寧也有類似的回憶:“先生寫漢字,從不寫簡筆字,字型總是正楷,端莊方正,一絲不苟。這種嚴謹的學風薰陶了我,使我終生受益匪淺。先生講課內容充實,條理清楚,從無一句廢話。先生對教學極端認真負責,每堂課必早到教室十分鐘,擦好黑板,做好上課的準備。先生上課從不缺課,也從不早退。先生每問必答,熱情、嚴肅對待學生的問題,耐心解答,循循善誘,啟發學生自己解答問題。先生批改學生的作業更是細心、認真,圈點學生寫的好句子和精彩的地方,並寫出具體的評語,幫助學生改正錯誤,不斷進步。”[2][2]李賦寧《懷念恩師吳宓教授》
鑑於吳宓的突出成就,1942年8月,國民政府###聘他為英國文學部聘教授,與陳寅恪(歷史)、湯用彤(哲學)同時獲得“部聘教授”殊榮,後又被聘為###學術審議委員會審議委員。這是對吳宓學術成就的一種肯定。
1944年秋,吳宓離開求學執教三十年的清華大學,追隨他的好友陳寅恪,去了成都。據說,與系主任陳福田之間的矛盾是他離開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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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宓和聯大的《紅樓夢》熱
吳宓是一位熱心的老師,對學生的請求幾乎有求必應。他在聯大開設的“歐洲文學史”是一門很重要的基礎課,他還教英國文學史、希臘羅馬文學選讀、歐洲名著選讀、中西詩之比較、文學與人生等課。除了教課一絲不苟、兢兢業業,吳宓還推動了聯大的《紅樓夢》熱。
據餘斌考證,1940年至1942年間,聯大出現了一次《紅樓夢》熱,這股熱潮大概由陳銓的一次演講引起的,吳宓和劉文典推波助瀾,使之升級。
1940年4月11日晚,陳銓大西門內文林堂演講《叔本華與紅樓夢》,反應熱烈。這次演講吳宓幫助張羅,他在日記中記下講演之盛況:“聽者極眾,充塞門戶。其盛夙所未有也。”
一個月後,“以研究《石頭記》為職志”的“石社”成立,核心人物黃維等歡宴於同仁街曲園,行紅樓夢酒令,吳宓應邀參加。吳宓是“石社”的重要成員。想要入社的聯大學生需提交一篇對這部小說的鑑賞文章,最好用第一人稱寫,因為這樣可以把自己比作書中的某個人物。這個社團夜間在南食堂舉辦的活動生氣勃勃,異趣橫生,話題常常不知不覺從品評《石頭記》轉到各自閱讀的詩文及個人戀愛故事。在這種場合,吳宓如魚得水。
在汪曾祺的記憶中,吳宓先生講“紅樓夢研究”,經常有後來的女生沒有椅子坐,他看到後,馬上就去旁邊的教室搬來椅子,等學生都坐好,才開始講課。吳先生此舉,也引來一些有騎士風度的男生追隨學習。
吳宓有曲折的戀愛情史,他經常把自己比作《紅樓夢》中的賈寶玉。顧毓琇有“千古多情吳雨僧”句,吳宓字雨僧,讓人想起蔣捷的《虞美人·聽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事實上,吳宓一生的苦戀和痴情,也的確如這半闋詞所寫,“悲歡離合總無情”。有同事取笑他是“情僧”。吳宓並不因此惱怒。
不要以為吳宓多情,就是好色之徒和輕浮的浪子,事實上他對女性的愛慕和尊重,發乎情,止乎禮。他處處對女士設身處地著想,照顧非常細緻:“遇有車馬疾馳而來,他就非常敏捷地用手杖橫著一攔,喚著蘇生和我,叫我們走在街道里邊,自己卻紳士派地挺身而立,站在路邊不動。等車馬走過才繼續行走。他這種行動不禁令人想起中世紀的騎士行徑。”[1]
在西南聯大,廣為流傳著吳宓教授的一個故事。聯大新校舍對面(曾在聯大求學的郭冠球回憶說是聯大附近的府甬道)有一家湖南餐館,名曰“瀟湘館”。吳宓見後大怒,認為是玷辱了冰清玉潔的林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