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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部分

拒還迎的浮光。尋常的如意高髻上,只簪著一朵藍寶攢珠花,那藍深不見底,如凝住了雲外所有的天光。她一張圓臉,容貌清麗,一笑起來,連酒窩中都盛滿了嬌俏。唯有一雙眼睛,沉靜如海。

我攜起她的手,在玉茗堂中分主賓坐定。獻茶已畢,我笑道:“娘娘美貌,世間少有。請恕玉機冒昧,未知娘娘青春幾何?”

沈姝道:“妾身是鹹平元年二月十二生人,至今虛度一十八載。”

我笑道:“玉機是開寶五年三月初六生人,虛長妹妹兩歲。”

沈姝道:“那妾身便斗膽高攀,稱呼大人一句姐姐。”

我讚歎道:“不敢當。妹妹青春貌美,聖眷正隆,當真羨煞旁人。”

沈姝欠身道:“妹妹入宮時,姐姐不在宮中。可這幾年多聞姐姐軼事,連陛下都數番讚許,妹妹思慕已久。今日得償所願,實是快慰平生。”

我淡淡一笑道:“不敢當。聞妹妹談吐,似是讀過書。不知妹妹哪裡人氏,令尊大人官居何職?”

沈姝道:“妹妹是越州德清人,祖上以燒瓷為生。家父只是一個小小的窯主,並無官職。妹妹是鹹平十六年五月,被德清令選中,由越州太守送入宮中的。家父燒得一手好白瓷,家中吃穿不愁,就請了一位女西賓,讀了兩年書。入宮後,因我略通詩詞,婉妃娘娘便將我留在樂坊抄詞填詞。只因偶然一唱,才見幸於陛下。”

怨不得玉樞對她有些厭惡,原來她出身於玉樞掌管的文樂坊。我笑道:“越女新妝出鏡心,自知明豔更沉吟。齊紈未是人間貴,一曲菱歌敵萬金。”'47'

沈姝澹然一笑:“妹妹不過胡亂唱兩句罷了,便是練一百年也比不得婉妃娘娘的歌喉。今後恐怕是‘戲罷曾無理曲時,妝成只是薰香坐’'48'了。”

我一怔,《洛陽女兒行》的最後一句是“誰憐越女顏如玉,貧賤江頭自浣紗”。她想說的,其實是這一句吧。卻不知,她是嘆惋自己寵遇寥落,還是寧願“貧賤江頭自浣紗”?這心思卻也堪稱曲折委婉了。她沒有家世,位分低微,又不得玉樞的喜愛,大約是慄慄自危,所以才來拜見我,多半是想我在玉樞面前美言幾句。

見我沉吟不語,她忙命小丫頭捧上一隻小小的雕花木盒:“聽聞姐姐最喜愛青金石,妹妹特備薄禮,些些微物,不成敬意,萬望姐姐笑納。”小丫頭揭開蓋子,但見是一隻鵪鶉蛋大的青金石吊墜,金斑點點,色澤竟不亞於周圍纏繞的金絲花,比當年封若水送給我的青金石墜裾還要名貴。

我微微一驚:“妹妹何故送此大禮?”

沈姝道:“這是穎妃娘娘賞賜的,只因妹妹不愛青金石,所以借花獻佛,萬望姐姐不要嫌棄。日後種種不到之處,還要請姐姐多多提點。”我命芳馨接了,又道了謝。沈姝似是鬆了一口氣,又道:“今日姐姐才回宮,妹妹本不該擾。只因實在按捺不住欽敬之情,只想快些一睹真容,縱恣唐突之處,冒昧無禮之嫌,萬乞見諒。”說罷起身告辭。我親自送她出了漱玉齋,方才回到西廂。

我除去長襖,只穿一件杏黃色的夾襖,攤開薄被歪在榻上歇息。只覺胸口微微一動,睜眼一看,卻是芳馨拿著那枚青金石吊墜在我胸前比畫。見我醒了,便笑道:“這枚青金石的顏色,倒比從前信王世子送的那套墜裾更正,更比那尊披金童子像好。這樣好的寶石,說不定是她產育之時,穎妃娘娘送給她的。一個小小的姝,當沒什麼好東西才是。”

我將墜子託在掌心,細細觀賞上面的金斑:“姑姑看見她穿的衣裳,戴的寶石了麼?都是藍紫一色,大過年卻不穿紅的,可見她極其喜愛這種顏色。青金石是最豔最正的,她卻肯割愛送給我,我倒要瞧瞧她究竟如何有求於我。”我將吊墜擦乾淨了,放回小丫頭捧著的木盒之中,“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賈者也。”'49'

芳馨命小丫頭將盒子收好,便起身為我衝調奶茶。奶香四溢,心情頓時平靜許多。我歪著頭看她專注的神情,微笑道:“今日與玉樞相見,倒沒想過竟如此輕易。”

芳馨微笑道:“嫡親的雙生姐妹,怎會有隔閡?”說著奉上茶來。

我飲一口茶,若有所思道:“玉樞說皇后曾問過她許多莫名其妙的事,可是我從未聽母親提起過,可見玉樞並沒有將這些煩心事說與母親知道。玉樞的性子向來是有什麼說什麼,這樣詭異不通之事,她為何不對母親說?”說著一抬眼,似笑非笑道,“這件事情,姑姑當很清楚才是。”

芳馨低頭一笑:“想不到姑娘這樣快就知道了,當真什麼都瞞不過。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