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刨食。
冬季天短,到了這會兒,太陽已漸西斜,餘暉灑滿了這農家小院。
他站在籬笆邊,望著易家的方向出神,清秀的臉上現出了一絲落寞,不由自主的喃喃自語道:“春嬌妹子……”
沒有人知道,他喜歡秦春嬌。
秦春嬌是這村裡最漂亮的姑娘,但他喜歡她,卻並不是因為她的容貌。
秦家很窮,秦老二是村裡出名的混子,吃酒賭錢,不務正業。每次輸了錢醉酒回來,就是拿家裡妻女出氣。
他曾經不止一次的見過,秦老二揪著年幼的秦春嬌的頭髮,發了瘋一樣的打罵,彷彿那不是他的女兒,只是個供他出氣的東西。然而即便如此,秦春嬌在人前也從沒有過一絲一毫的陰鬱怨懟,甚至連一句怨言都沒有。她總是極盡所能的做所有能做的事,讓自己的處境好過一些。她就像一株春草,碧翠可人,又生氣盎然,彷彿什麼都壓不倒她。
她總是和易家兄弟走得近,和他倒沒有什麼往來。有時在村中見著,也只是簡單的招呼一聲:“有餘哥。”脆嫩的聲音,像春釀一般甜美醉人,令他微醺。
這心事,他一直壓在心底。他知道家裡不會同意他娶秦春嬌的,他也只想著能遠遠看她一眼就是好的。直到,秦老二竟然將她賣到了京城。
原本以為今生再也見不到了,家裡給他說的親,是他姑姑家的女兒。那姑娘沒什麼不好,老實誠樸,是個當農家媳婦的女人。但他心裡,卻如死水一般,波瀾不起。
然而她竟然回來了,趙有餘這心裡,也如即將入春一般,騷動不安起來。
隔日,村子正中的老槐樹上貼著一張粗紙佈告,放出了訊息說今年下河村打春人是里正家的趙有餘。
第15章
又隔了兩日,天氣轉暖,秦春嬌打疊了一家子的衣裳,打算拿到河邊去洗。
她抱著洗衣盆,順著村路走到了村口。一路上也遇見了好些村人,她回到下河村的訊息早已不脛而走,傳遍了村子。這些人有好奇的,有不懷好意的,但大多都沒說什麼,見面打個招呼,笑笑也就過去了。
走到南村口,一條河正從村口流過。
這河名叫七柳河,概因最初河邊生有七株柳樹而得名。柳樹這東西,插地就生,到如今河邊已是綠樹成蔭,但附近的人依舊叫它七柳河。
這河自東往西,下河村在河的下游,所以叫這個名字,往東向上游走上十里路就是上河村。
兩個村落都靠著這條河吃水灌溉,每逢旱年時候,兩個村子沒少為了爭水打鬥。
秦春嬌走到河灘邊時,早有幾個村裡的婦人聚在一起,一面洗衣一面說笑。
見她過來,這些婦人頓時都噤了聲,相互瞧了一眼,嘴角泛出了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容。
秦春嬌找了個水流緩慢的地方,將木盆擱在河灘上,她將衣裳一件件拿出來,放在河裡捶打著。
天氣雖已有轉暖,但河水還是有些冰手的,只須臾的功夫,她的手已被凍的通紅了,透著疼痛。
她咬了咬牙,手下的動作倒是絲毫不見緩慢。她也是鄉下的出身,沒有那麼嬌氣。
那些村婦落在她身上的曖昧目光,她有所察覺,卻並不打算理會。
那些婦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其中一個好事的,就揚聲笑道:“這不是老秦家的丫頭嗎?啥時候回村的?來嫂子這邊洗,咱們說說話熱鬧。”
秦春嬌這才抬了下頭,看著那婦人,圓臉盤,一張厚唇抹的血紅,唇邊一顆痣。她認出來,這是村裡的媒婆王氏,常愛說人的是非。
她笑了笑,擦了一下額頭,說道:“就是前幾天,我這衣裳多,都洗起來水就不乾淨了。我就在這邊罷,不去給嫂子們裹亂了。”
那王氏嘴一咧,哪肯這樣輕易放過她,掃了一眼她盆子裡,多半都是男人的衣裳,就說道:“春嬌妹子,嫂子問你個事,你可別惱!”
秦春嬌不知她要問什麼,還是說道:“嫂子問吧。”
王氏就捂著嘴笑道:“你這回來了住在易家,算他們哥倆誰的女人?還是他們倆都跟你沾過身兒?那這哥倆誰更厲害些?”
她這話一出,那些婦人便鬨然大笑起來。
秦春嬌低著頭,白淨的面板上泛出一抹紅暈,直到了耳邊,心底也生出了一絲怒意。
然而鄉下就是這樣,民風粗獷,男男女女湊在一起,也常開些葷素不忌的玩笑。你若當真羞了惱了,他們更要起鬨,各種粗話能把你羞回家去再出不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