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迫讓位,目睹屬於自己的一切被佔據,都會鬱結之極,不甘輕言放棄,更何況是那個將人生玩轉得風生水起的前世。
那不治而愈的自閉症,就如垮塌的城牆,瑰麗的華服就如引清入關的吳三桂,接踵而至為憋屈的靈魂頃刻間奪回了“城池”。
那襲洋裝糾纏在身,蘇三已欲罷不能。兩縷香魂強勢入駐,劍拔弩張的對持在沉默中升溫。
“傻站著做什麼?還不給我出去!”咬緊牙關喝斥了一句,蘇三的額頭滲出了汗。阿姐聞言悄然翻了翻眼簾,呸了一口,退下了。
房門嘎的一聲合上了。蘇三跌坐在梳妝檯前喘著粗氣。恐慌就像一條遊弋在泥漿裡的大蟒,因看不清由來而顯得鬼祟可怕。
血液在體內狂奔,迫得中樞的軸承嘎嘎作響,凜冽的抬起眼簾,她對著鏡中那張嫵媚的臉龐,森寒發問:“怎麼?你要回來了?”
語落被鋪天蓋地的頹喪扼住了喉嚨。難道自己剛剛走出自閉症的監禁,就要轉投入瘋子的大軍?
可是心底那股騰昇起來的聲音,讓她寧願以為自己已癲狂。
那把驕橫的嗓音一字一句回應:你-害-怕-了-麼?
鬼使神差的對鏡低吼:“你若回來,我去哪裡?”
我-管-得-你-的!
腦海裡響起的回應如此清晰,妖嬈傲慢,而又冷血無情。蘇三心驚肉跳的輪圓了眼睛。擔心鏡中的“自己”下一秒就會換成了原來的主人。
想不到“前蘇三”竟並沒有灰飛煙滅,而是蓄勢待發的潛伏在暗處,只等她洞開心門,一步一步走出心靈的結界——那曾經的束縛如今的保護!
當她淺嘗直言不諱的樂趣,欣然於開啟囤積情緒的閘門。“前蘇三”說不定正展露著嬌笑,等待她的下一個“進步”。
“人不為己,你以為我會讓你??”恐懼和心慌令她失控的高吼起來。
一抹若有似無的回應驟起:唷···別忘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腦子嗡的一聲,所有意識都戛然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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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不是唱戲的,但正牌蘇三堪稱一位頂級名伶,將人生這出戏,演得紙醉金迷絕情寡義。
可嘆時空門錯得太離譜,倆個女人淵源甚深,豈能隨便重生!
正牌捲土重來。被踢開的成了“野魂”飄零。
“九爺若回來,你跟他講我去城隍廟給他求平安簽了。”蘇三喚來阿姐吩咐道,對鏡描眉連頭都沒回,只在鏡中抬起眼簾掠了掠:“去給我叫輛車,平日那些沒個順眼的,今日叫個生臉來。”
好幾月都沒聽到這樣趾高氣昂的腔調,阿姐極為詫異,愣愣的待在門邊沒動。
“做什麼?我使喚不動你了?”蘇三轉過臉來,一臉的不屑:“這不還沒攀上枝頭嗎?就擺起譜來了?”
“蘇先生哪裡的話——”阿姐的臉色甚是難看,氣不打一處來的斜了她一眼:“我這就去給你叫!”語落砰的一聲,帶上了門扇。
風姿雍容的轉回了頭,抬手又補了補眉尾那一筆,蘇三喃喃的罵:“十三點!懶骨頭!”
既是知道白九棠要回來,那麼顯然不曾絕對的退過幕!
此時所謂的“野魂”也已甦醒,猶感飄渺無依,也似攀附同體,真正領略了那種可見不可控的心境。
原本是“它”侵略了人家的領地,即便“物歸原主”也無可厚非。何況倆人僅被輪迴一分為二,抽絲剝繭來分析,確然難分彼此。
三個月的時間,上海灘還未曾給“它”留下太多難捨的記憶,只是念及早晨白九棠慎重的叮嚀,再度為辜負二字感到痛心。也頓時升騰起了一股不甘心。
鏡中女子描眉點唇將要去會誰,已顯而易見。只可惜“它”有心無力掙不開魘魔的鉗制,眼睜睜看著事情就要滑向收拾不了的境地。
一輛黃包車侯在小仙居的大門口外。相貌猥瑣的車伕哈喇子直流的遠遠喊道:“是蘇先生吧?這兒這兒!是徐阿姐喚我來載你的!”
蘇三聞聲望去,立刻惱怒的擰起了眉頭。這就是阿姐按吩咐給她找來的車伕?果然是生面孔!如此低俗,當然不可能相熟。
“遊魂”見狀傷神之極。明槍不敵暗鬥的道理,難道沒聽過麼?這下有夠噁心的了。
院娘得到阿姐的線報,從堂子深處現了身,遠遠追了出來:“蘇三,蘇三吶!你這是要去哪兒!昨日風波剛剛平,你怎麼能到處溜達!這不是給我添亂嗎!!”
“